01.
王忠嗣怎麼也想不到,尊重敬愛的養父唐皇李隆基僅僅隻是過往與忠王的一番言論便治他罪。
他是李隆基的養子,幼年與諸王相親,可以說是兄弟之間的情誼,如此,在李隆基口中卻成為了勾結的忤逆證詞。
王忠嗣已無言,李隆基曾期翼他為“霍去病”,他也如願建功立業,而一語成真,令李隆基成為了“漢武帝”,武帝年邁昏庸,濫殺朝臣親子,李隆基有過之,他比年邁的漢武帝更怕,原本就是奪來的權力,李隆基害怕又失去。
李林甫隻是一佞臣,若沒有李隆基的意思,王忠嗣這般身份高貴的重臣怎麼會锒铛入獄,幾經蹉跎險些死去。那範陽的安祿山一皆雜胡,禦史們參奏謀反的言論絡繹不絕,可皇帝置若罔聞。
“聖人,離京了。”李亨顫抖着聲音打開了關押王忠嗣的大牢,心一橫大拜道,“禁軍也走了,潼關已破,忠嗣、忠嗣、救救長安吧!”
李亨好歹是太子,李隆基自然通知了令他一同離開,但昆侖鏡下,過去與未來無所隐匿,李亨第一時間就回想起來朱簡明在開元廣場時微妙的笑容。
大唐,毀于安史之亂。
此後百年,五代十國,是民不聊生的亂世。
“安祿山、安,安史之亂!”
“!”
王忠嗣驚愕,他原本以為是罪罰還在商議,于是呗冷落在大牢,不曾想外面情況如此緊急,真迎合了後人的妄言,不、并非是妄言,是曆史。
李隆基已經吓破了膽子,潼關淪陷,二十餘萬大軍戰死,長安難防,于是他毫不猶豫的離開,蒙騙了六軍,舍棄了百姓,有見過昆侖鏡中明主的百姓還會認這個皇帝嗎?
不會了,所以李亨不能走,走了,他就再也沒有返回長安的機會了。
“殿下,長安還有多少兵力?”王忠嗣顧不得李隆基的赦免了,他入獄很大程度是受到石堡城一戰拖累,但本質上長安危機已經不是計較的時候了,他望向他的君主,冷靜道。
“以我令牌與哥舒翰将軍的殘兵,尚能号令三四萬人。”李亨攙扶着王忠嗣走出大牢,忐忑道,而王忠嗣沉着臉,終于看見了牢獄外的混亂,他掙紮着上了馬車,街道安甯,沒有什麼雜亂的迹象,長安百姓還未發現皇帝逃走,王忠嗣肅穆道,“明日,請太上皇讓賢吧。”
“一個不在長安的太上皇,影響不了戰局。殿下,您敢嗎?”
02.
雨,淅淅瀝瀝,漸漸的,瓢潑。
連日的奔波令被蒙騙出城的禁軍騷動,出長安時倉皇地亂,攜帶的糧食并不能滿足幾千人的隊伍果腹,加上許多禁軍、朝官家眷仍在長安中生死未蔔,更是催得人心浮動。
李隆基破口大罵穎王李璬得犯上,但李璬沉穩,隻是擺了擺手,喚陳玄禮送上了長安來的書信,恭敬道:“忠王已再長安登基,太上皇決意往蜀地修養,宣本王随行照料。”至于是真照顧還是真看管,都不是李隆基能做主的了。
“上皇,你該休息了。”李璬冷眼旁觀道,幾天前,他還是李隆基兒子中不起眼的一個,在李隆基手下戰戰兢兢道活着,沒有出頭的日子,如今地位颠倒,輪到李隆基偏安了,“陳将軍,安祿山打的是清君側的名頭,手腳利落點,莫讓陛下等久了。”
“陳玄禮!”李隆基失聲大罵,但早就不滿的禁軍左右一架,李隆基哪裡嫩個抵得過二十幾歲禁軍小夥們的力氣,被拉扯進了禁軍的營帳,“李璬!你當李亨那個賤人會善待你們嗎!”
大雨吞沒了李隆基的咆哮。
楊玉環呆坐在客房,馬嵬驿隻是長安城外一個小驿站,容納不多人留宿,能進驿站休息到多是李隆基的近臣愛妃,更多的禁軍連門檻都不能踏入,隻能在外面冒着大雨勉強支起遮擋躲避。
不似今日這般,火把照得驿站光亮,禁軍來來往往遊走與不同的營帳,卻不能皇帝的蹤影,然後是李林甫與楊國忠被忽視請出了驿站,說是請,但禁軍們的動作一點也不輕,隔着一層樓楊玉環豆能聽見楊國忠的呵斥,然而禁軍更加兇悍。
良久,離開了驿站的讓都沒有回來。反而是高力士捧着一木盒,在禁軍的簇擁下進了驿站。
太多的禁軍了。
起初,他們仰起頭注視着半開的窗戶一言不發,随着高力士的到來,他們爆發出了激烈的歡呼。
楊玉環恍惚,雨再也不能隔絕人聲,她聽清了将士們的呐喊。
“原來如此。”楊玉環愣愣的呢喃道,眼角溢出一絲嫣紅,她望向銅鏡中倒影的女人,慘淡一笑,“君恩如此。”
風,更大了,不少呐喊的禁軍嗆了水,罵罵咧咧的唾棄着。
風聲,雨聲,人聲,鈴聲。
無聲。
“從來如此,便對麼?”
屋内的女人笑而不語,束法的絲帶上綴着一枚拇指大小的銀色鈴铛,随着她的步伐發出悅耳的聲響,她就那麼站着,靜靜的注視着描妝的楊玉環,溫潤的眼眸中沒有憤恨。
“你?”楊玉環錯愕的看着眼前的女人,她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卻不想中途冒出個人來,“天人?”
女人豎起手指示意緘默,與昆侖鏡中後人穿着無二,白衣黑褲,看似雙十的年歲,然而是如銀雪般柔順的發色,讓楊玉環遲疑。
“對嗎?”
女人不多言,隻是重複了一次問題。
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