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屋内,裡間也還是從前陳設,隻是有關于她的東西不多,卻隻讓人感覺空蕩。
王玉盈已然不在意了,她吩咐凝芳盡快去請了大夫來。
需得是知根知底又能信得過的。
凝芳将王玉盈未嫁時來王家給她瞧過幾回病的周大夫請了過來,這周大夫醫術不錯,嘴又是嚴實的,往日還給王玉盈瞧過病,也算有些情份在裡頭,所以凝芳特意将他請了過來。
周大夫替王玉盈把過脈後微微點了頭,“小姐這腹中孩子很是穩妥,并無異樣之處,平日隻消用些養胎方子便足矣。”
“可我這些時日越發見不得葷腥。”王玉盈皺眉,“有時隻聞着氣味便止不住幹嘔,周大夫可否幫我開個方子壓一壓?”
“無礙,姑娘這不過是害喜之症罷了,個人身子不同,有些人稍稍嚴重些也是正常,并無影響的。”周大夫作了解釋。
可王玉盈卻下意識抓緊了被褥,“不成,我要你給我開一個方子,最好是讓我再無這種症狀!”
周大夫有些遲疑,“若要如此,這方子裡免不了要用些猛藥,恐怕是對腹中孩子不太好。”
他并未刻意詢問王玉盈要如此做的緣由,隻是道明了其中利害。
“無事。”王玉盈的神色卻已和緩下來,她幾乎未曾猶豫道:“你就給我開這方子罷。”
周大夫雖說意外,可也依舊不曾多問什麼,應下之後便很快寫了方子遞給凝芳。
送走周大夫後凝芳才細瞧了這方子裡所寫的藥材,她雖不通醫理,可卻也跟在王玉盈身邊這麼多年,對一些大宅深院裡的陰私有所了解,自然瞧出這方子裡頭當真有好幾味藥都是對腹中胎兒不好的,一時間也有些遲疑,“姑娘,這方子裡确有幾味藥是不大好的,若是當真用了這方子,您腹中的孩子怕是……”
王玉盈的手下意識落到腹部,她搖頭道:“原本這孩子也是不打算生下來的,用不用這方子都無礙,你盡快去抓了藥便是,既然要将戲演足了,我便不能在家中久住,怕是明日就要歸侯府去的。”
上輩子她腹中的這個孩子平安順遂地生了下來,是個很漂亮的小姑娘,彼時她當然是極為疼愛的,隻是後來袁家出了事,袁慶生再被判流放之刑時隻得将尚且年幼的孩子托付給了友人,再後來她流放途中丢了性命,便再也沒見過這個孩子。
想來那孩子後來的日子也并不會好過。
即便袁慶生與她再三言明,說是信得過的友人,可那又如何?到底是寄人籬下,一輩子都被人家拿捏在手中。
她想,這輩子便不要将這孩子生下來了,不來到這世間,也能少受些苦楚。
凝芳默了默,到底沒再多說什麼了。
夜裡,王玉盈喝了這方子炖的湯藥才睡下,第二日晨起時特意了令凝芳端了一碗肉湯過來,她聞着雖依舊有些不适,但至少沒了幹嘔的沖動,如此,便足矣瞞過永甯侯府的人。
王玉盈簡單做了收拾之後便向李氏道别。
李氏知曉了她的謀算,今日見了她也沒多說什麼,隻囑咐了幾句讓她照顧好自己的話便送她出了府。
至于王文成與王紹,王玉盈并未刻意與他們道别,他們也未曾前來相送。
王玉盈知道這都是李氏費心的安排,若非昨日她與李氏講明了原委,又刻意提了此事對于王家,對于王紹的好處,也算得了李氏的肯允,今日她即便隻是要離開,恐怕也不會這樣容易。
不說王文成,隻是王紹怕都不會肯讓她就這樣走了。
定是要纏着她再去與袁慶生和睦如初的。
屆時她即便去了永甯侯府,也總還是免不了麻煩。
如今提前與李氏做了交代,她也能省心許多。
車馬大約行了半日便到了永甯侯府,王氏聽王玉盈說了王家人對此事的态度,又不免更是心疼她,“到底是自己的女兒,怎麼就能這般狠下心來,竟還要再逼着你往火坑裡跳。”
王玉盈落淚的姿态已很是娴熟,她還未開口淚珠子便已經落了下來,之後再哽咽着開口又令人不免多憐惜她幾分,“父親與母親都念着袁家的好,覺得袁慶生雖隻是何商戶,可到底生意做起來了,往後對王家也能有所幫襯,所以始終不肯應下這和離之事。”
她拿帕子抹了眼淚,又接着道:“我原想着放妻書都下來了,父親與母親即便心裡不歡喜,也總不好再強逼着我如何了,可不想他們卻令我再去央求那袁慶生,說若是我不能了了此事,便隻當沒了我這個女兒。”
說到此處,她止不住伏在王氏懷中恸哭,“姑母,如今……如今我是當真沒了去處了。”
王氏将她這副模樣,自然心疼得不行,忙道:“好孩子,你往後就住在姑母這兒,姑母隻當你是自家女兒,往後再遇良人,姑母也為你操持婚事,定不讓你再受苦。”
王玉盈哽咽着應下,“多謝姑母,若非姑母,阿盈當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王氏又連連說了好些寬慰的話,如此才讓王玉盈止住了眼淚。
兩人正說着話,王氏的貼身婢女秋和卻進來禀報,說是紀蘿與趙倩桐竟是一同到了。
王氏覺得奇怪,便多問了一句,“她們二人素來不對付,今日怎會一同過來?”
“夫人面上瞧不出什麼來。”秋和回憶着方才瞧見的景象,又道:“隻是小姐瞧着臉色不大好,好似才發了脾氣。”
“對,夫人身後的婢女芸枝手中還拿着些物件,奴婢瞧着……像是賬冊之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