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處,她心底怨念愈深,可凝露卻在此時開口道:“其實侯爺心底也未必是不擔心姑娘的。”
王玉盈一怔,便聽得凝露接着道:“隻是今日那紀氏在身邊,侯爺即便心裡挂念着姑娘,可總不好當着紀氏的面如何,若他當真撇下紀氏來姑娘院子裡,這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的,傳聞出去怕是有礙名聲,侯爺不來,也未必沒有這一層考慮。”
王玉盈這兩日接連受了打擊,特别是王紹又帶着李氏的話來威脅了她一番,令她更是亂了心神,便想着無論如何要驗一驗趙承嘉的心意,所以才讓凝露去青蘿院請趙承嘉。
想着若是趙承嘉心裡還有她,聽說她如今病着,定會擔心,也定會願意撇下紀蘿,親自來看她的。
原本聽了她這命令,凝露與凝芳都覺得頗為不妥,可王玉盈顧不上那麼多,依舊堅持令凝露前去。
凝露無法,隻得依着她的意思去了。
這會兒王玉盈鬧了一遭,腦子反而清醒了許多,聽着凝露所言,也反應過來今日自己确實是莽撞了些,“也是,表哥與我那麼多年的情意,豈能說沒有就沒有了,定是那紀氏在旁的緣故。”
她思忖片刻,又道:“今日是我行事莽撞了些,若是表哥當真前來,這事反而難辦,旁的也就罷了,若是被姑母知曉這事,哪裡能容得下我?”
見王玉盈鎮靜下來,兩個婢子心下也是稍稍安定,好歹不至于再鬧出動靜來。
凝芳先去将地上的碎瓷片收拾起來,拿到外頭時又對外間的婢子多說了一句,說是裡間不小心打碎了茶盞,讓再去拿新的來。
那婢子雖聽得裡間好似有些古怪動靜,可卻也不敢多問,隻應下便是。
而王玉盈卻還在想着接下來該如何安排,她道:“表哥心底雖還有我,可那段時間我到底對他太冷淡了些,也是傷了他的心,那個紀氏又是個會算計的,怕是在籠絡表哥上邊費了不少心思,況且表哥對我當初做的那些事又還有怨言,如此,想讓表哥轉了心思确實是一樁難事。”
“越是這種時候我便越不能着急,需得一點點讓表哥明白我的心,一點點回心轉意才成。”
想到此處,王玉盈喚來凝露,與她低聲吩咐了幾句,凝露聽明白王玉盈的意思,便都點頭一一應了下來。
安排好這事,王玉盈心底也終于安定下來,眼看天色不早,她用過湯藥之後便沉沉睡了過去。
***
翌日。
青蘿院。
遣去盯着那位賬房先生的人前來禀報了。
紀蘿沒想到才不過一日便有了消息,那人進來後便先垂首向紀蘿行了禮,紀蘿颔首讓他起身,便聽他道:“夫人吩咐盯着的那人好似名喚秦敬,我盯着他時聽得盈翠坊的夥計是這般喚他的。”
秦敬,倒像是個讀書人的名字,紀蘿如此想着,又聽那人接着道:“這秦敬昨日從盈翠坊離開後便回了附近的一處住所,那是一處小院,雖不似大戶人家這般寬敞,可瞧着也實在不小,他回了住處了倒是再沒有什麼古怪舉動,隻是今日一早卻出了門,我原以為他是要去盈翠坊的,可不想他轉了方向卻是往侯府這邊來了。”
“我瞧着不對,于是便一直跟着,這秦敬并非是個小心謹慎的性子,一路上也不曾覺察到我的存在,隻是到了侯府附近時才稍稍警覺了些,一直左右瞧着,我便不敢跟得太近,不消多時,府中有個婢女出來,那秦敬有些急切地上前說了些什麼,那婢女點頭應着,秦敬又遞了封書信給那婢女,婢女小心收了,而後兩人才分開,我瞧到此處,覺得此事有些古怪,還是應當盡快向夫人禀報才成。”
聽到此處,紀蘿即便再如何不敢相信卻也不得不往那個方向去猜想了。
一旁芸枝亦是臉色微變,下意識将目光放到紀蘿身上,好在紀蘿還能穩住心神,她向那人道:“此事你做得很好,隻是這秦敬的底細我卻是還不知的,你可有法子能幫我查一查?”
這人喚做阿福,他原本也是在侯府做事的,隻是後來攢了一筆銀子贖了身,而後便離了侯府在外間做些體力活。
他原本在侯府時就是個機靈的,後來出了府,在上京市井之間也混迹了許久,也算是有些人脈,所以紀蘿動了令他幫忙繼續打聽的心思。
阿福忙拱手道:“願為夫人效勞。”
紀蘿颔首,又看向一旁芸枝,芸枝取了一錠銀子給了阿福,阿福收下後又連連道了謝之後才離去。
等阿福離去之後,芸枝才終于忍不住道:“姑娘覺得,這封信是給倩桐小姐的?”
“倩桐這些時日先後在庫房支了不少銀子,又頻繁去了往日并不如何光顧的盈翠坊,再之後便是今日盈翠坊的賬房先生往侯府裡送了書信,這些事加在一塊,确實令人很難不起疑心。”紀蘿歎了口氣道:“不過如今也并不能當真斷言此事就與倩桐有關,還是先等等消息罷。”
趙倩桐還是個未出閣的姑娘,若當真傳出這種與人私相授受的事情來總歸不是好事。
再說那秦敬瞧着也有些古怪,更不說家世是萬萬無法與永甯侯府相配了。
若二人間真有些什麼,被王氏知曉了,也是不免棒打鴛鴦的下場,王氏的性子,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容忍自個的女兒嫁與秦敬這樣的人的。
如此想着,紀蘿卻又不覺想起王玉盈來。
當初的王玉盈也是在上京街道上偶然見了袁慶生一回便傾心于他,後來一門心思要嫁入袁家,王家彼時也是不願意的,王玉盈姿态端莊,家世雖不算太高,可好歹也是個官家小姐,就算不往高處嫁,也總不能往低了嫁。
那時的袁慶生隻是個商戶,士農工商,這商戶排在末位,可是最被人瞧不起的。
但王玉盈卻不顧這些,即便王家再如何阻撓也依舊不曾變了心思,最終如願以償地嫁給了袁慶生。
可如今呢?才不過三年,那樁看起來堅不可摧的婚事便已經分崩離析。
袁慶生在外邊養了外室,甚至一早就有了孩子,而王玉盈住進了侯府,還對趙承嘉起了心思……
昨夜王玉盈身邊的婢子來青蘿院那般鬧了一遭,紀蘿自然能覺出不對來。
原本她就覺得王玉盈似乎别有心思,可想到過去的傳聞,又見王玉盈為了與袁慶生和離之事這般難過,便也就隻覺得是自己多心。
但昨夜,王玉盈卻像是将自己的心思明晃晃地表露了出來,如此,便由不得紀蘿不這般想了。
王玉盈與趙承嘉是有些過往的情意在的,若趙承嘉也還想着她,便是将她納作妾室也并非不可。
紀蘿雖心裡在意趙承嘉,但卻也明白他們二人間并不曾有什麼深厚情誼,最多不過相敬如賓罷了,上京男子多三妻四妾,紀蘿嫁入侯府又是高嫁,納妾之事,隻要趙承嘉願意,她也并不能左右了什麼。
也并不會去左右什麼。
紀蘿隻想着,往後能養個孩子在身邊,能安穩度日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