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呲、呲呲——"夾在兩間竹屋槐樹上傳出異動。
他擡頭去看,就見一隻五彩斑斓的鹦鹉探出頭來。
“密道、密道,嘎嘎,有密道。”
宋十玉皺眉,怎的這鳥聲音如此難聽?
它不知面前人在嫌棄它,低聲叫着,撲扇着從樹上掉落,宋十玉這才發現它翅膀的紅色部分是受了傷。
血色凝結在本該是青綠色的翅膀上,發紅發暗,如同搗爛的印泥塗抹在上面。
宋十玉認得這是鹦鹉,自從與西寇國打通商貿之路後不少人家買這種小東西回家,逗樂解悶。
他緩緩撿起一顆石子,正要擊殺它免得讓它到處亂說透露密道位置,就看到那隻帶着精緻腳環的鹦鹉蹦跳着到他腳下,再次開口。
“跟我來,跟我來,小心間諜!接應山主!接應山主!”
竟是要宋十玉幫忙。
眼下金九與澹兮在同一個議事廳。
這個忙他不得不幫。
宋十玉看了看周圍,怕被其他人聽到,迅速蹲下身撿起鹦鹉。
一人一鳥很快消失在石闆路上。
暗夜将燭台當中盛放的油吞咽,火苗跳動搖曳,被風吹得欲滅不滅。
天光照不入濃霧,隻餘火光中人影憧憧,如夜中行走的魑魅魍魉。
繞過繡着五毒的黑紫色屏風,廳中隻餘一盞燈燭。
桌椅闆凳盡數被挪開,窗戶皆被黑布釘上。
金九适應此處昏暗光線适應了好一會才看清裡面情形,率先映入眼中的就是大片暗紅。與此同時,腥臭血氣充斥鼻息,間或夾雜雄黃粉的味道。
“你……怎麼來了……”
未被燈燭照亮的暗處響起久違的聲音。
視線寸寸往前,滲流血水恍惚間如紅蟲逼近,反射出的燭光将漫來的血水邊緣勾勒出欲斷不斷的細線。五年未見的人被迫跪在血泊中,身後是議事廳的粗柱,脖頸間被鐵鍊鎖住,像條狗一樣被栓在柱邊,動彈不得。
金九心中一緊,不露聲色用眼角餘光觀察四周。
山中有資曆的長姥們五位僅剩下一位,被剜目割舌,躺在不遠處奄奄一息,傷口處像是停留着蠱蟲,正在吮吸她的血。其餘四名皆被削成人彘,血捏成的泥塊般看不出人樣。
金九不忍細看,滔天怒火燒灼心頭血,她怒道:“帝君登基後頒布律法,禁止對平民百姓濫用私刑,欽方士你這是明知故犯!真不怕因果報應嗎!”
“嘁,因果報應。不過是糊弄百姓的手段。若不以鬼神鎮壓,心中毫無敬仰,這些蠢人不得鬧翻天。我們這些官員還怎麼做事?”
欽方士壓根不在意,對他來說,他即是鬼神!即是律法!
他抿了口手下人遞來的香茶,壓下此處濃重血腥氣,這才慢悠悠地說:“與其擔心這個,不如擔心你和你夫郎能不能出這個門。我給你個機會,去撬開你夫郎的嘴,承認他與朝中謀士勾結,背後主謀是林家三公子。”
說完,欽方士遞來一張寫滿三頁的供詞,未遞到她手中,就故意松開手,任憑那些紙掉在金九腳邊。
“你這心術不正的笑面虎!我澹兮以巫蠱之神名義起誓,絕不與你同流合污,誣陷無辜之人!你想通過巫蠱之禍,坐實林家三公子罪名,達到你不可告人的目的,我告訴你,你休想!”
澹兮說到激動處,挺直腰背想要掙脫鎖鍊,卻根本動作不得。
鐵鍊在半空中嘩啦啦響,繃直成根根直線。
金九反應過來澹兮所說,終于意識到自己究竟被卷入多大的漩渦中。
帝君作為女子身份登基,本就命運多舛。
這些年帝君的所作所為,金九都看在眼裡,她衷心希望帝君健康長壽,能在位地久一點,再久一點。
結果今日剛到巫蠱山就遇到這事。
欽方士要的不是其他,是要澹兮配合他,造一場真正的巫蠱之禍,用流言将帝君扯下帝位,就算不能扯下也必定有其不可說的秘密,那個秘密或許就是……
他找到了名正言順的繼位人!
不,不可能!
金九想到此處立時冷靜下來。
她的任務就是這個,欽方士怎麼可能早自己一步。
若他找到,還用得着在這磨磨唧唧威脅澹兮?
“我手頭上有你要的情報。”金九試探開口。
欽方士冷笑:“你有個屁的情報。幾日前獲罪出宮,差點被砍斷手腳的女官還真當自己是盤菜了。要不是聽你說,你是澹兮的妻,我才懶得搭理。真是瞌睡就有人送枕頭,我正愁找不到人繼續讓這小子松口,來人,先把她指甲給我拔了。”
金九沒想到這狗東西打的居然是這個主意,想跑是絕對不能。
她收住喊叫的力氣,躲開四周從屏風後湧出的輕甲衛,來到澹兮身邊。
“你若敢動我一下,我立刻禀明帝君說你造反!”
眼看已至絕路,金九拿出帝君賜予自己的金銀錯腰牌,企圖能逆境突圍。
輕甲衛看到她高舉的腰牌,頓時愣住不敢動。
欽方士卻隻是懶懶擡了下眼皮,聲音平淡:“剁了她,不然我們都别想活。”
這時候還想反威脅他?
真是活膩歪了!
輕甲衛們聽從指令,紛紛往前踏出。
可還未靠近,整座議事廳都傳來奇怪的動靜。
悉悉索索。
咔咔哒哒。
無人注意的角落,奄奄一息的長姥剖開了自己的胸口,吹響脖子上懸挂的玉哨。
血色順着哨管從喉嚨内往上湧,血泉般往上噴出。
衆人望着她越漲越大,越漲越大,直到——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