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才發覺,前方有一個突起的石塊。整整一個下午,藤蔓都在這個石塊上不停拉扯、摩擦,如今隻剩薄薄的一層纖維——
許星如還沒來得及反應,就重重掉了下去。
......
有那麼一瞬間,她以為自己真的死了。
失重感夾雜着風聲,她被砸到一片濕潤的泥巴上。還好,泥巴起到了很好的緩沖作用,她被牢牢地裹起來,隻有腿劃出幾道血痕。
可泥巴裡面的髒水也浸入了傷口,巨大的刺痛讓許星如幾乎昏厥。
她緩了好一會,才逼自己使最後一把力,坐起身。
她愣住了。
隻見眼前空蕩蕩的,幾乎所有的藤蔓都被扯下來了,它們枝連枝、根生根,就像一整張厚重的毯子。
就在這枝枝葉葉、繁茂植被的後面,露出了一尊神像。
神像雕刻了一個高大枯瘦的男性,他的皮膚緊緊貼在幹枯的骨架上,頭發蓬亂,松垮垮地束在王冠裡。他手持一根骷髅權杖,身披早已褪色的紫色長袍,斑駁的苔藓爬遍全身。
他身上,唯一明亮的隻有頭上的銀冠。
許星如怔怔看着眼前的一幕,出于本能,她試探地伸出手去。
與此同時,一個聲音突兀響起——
“擅闖者,不可随意觸碰。”
什麼?!
她迅速收回手,轉身四顧——沒有一個人影。她甚至産生了錯覺,差點以為聲音是從神像傳出的。
更令她驚訝的是,這語言并非中文、英文,甚至不屬于任何一個國家,而她竟然輕松地聽懂了其中意思。
“凡人不得觸碰神明。”
那個聲音又出現了,蒼老而冰冷。不,它根本不是從神像傳出的,也不是這洞窟裡的任何角落。更像是......
她驚惶地向下看,這聲音是從自己體内發出的。
“你是誰?”
她盡量讓聲音鎮靜下來,可顫抖的尾音還是出賣了自己。
“不必害怕。我是你在異世的指引者。”
“異世?”許星如連忙問,“這是什麼意思?”
“找到答案,你隻要打開10具棺材,取下亡者佩戴的項鍊,将其供奉即可。”
“隻要?”她差點爆出一句髒話,什麼叫隻要?他自己怎麼不去幹呢?
“這是唯一的辦法。”
說完這句,老人不再開口。隻剩許星如一個人留在洞窟裡,所有質問聲都變成空蕩蕩的回音。
好吧......許星如的背已經爛得不成樣子了,盡管她看不見,但感覺肉裡有什麼正鑽來鑽去,說不定已經長蛆了。
她如果還想活命,還想看到明天、後天、大後天的太陽,就隻能按老人的話做。
她撕下最後一點衣料,捂住鼻子。
許星如打開第一具棺材。
一群翻飛的夜蛾被突地驚起,從棺材裡四散逃逸,不到2秒,原墓主就清晰地顯露出來——那是一張怪異的臉,層層疊疊的鱗片沿着臉邊生長,死去後逐漸脫落,半掉不掉地垂在耳旁。
屍體雙手合十,放在胸前。
許星如默念一句“抱歉”,用力把屍體的手扳開。咔呲一聲,指節斷裂脫落,裡面握着的正是一枚項鍊。
通體銀白光澤,上面嵌着一個小女孩的照片。許星如看着不成形的屍體,也許這就是她生前的樣子,不過15歲,臉旁生了一圈淡紅色的鱗片,在太陽下閃閃發光。
許星如放輕了動作,取下項鍊,仔細将木闆蓋好。
接着就是第2具屍體,第3具屍體......
一直到第9具屍體。
......
随着許星如打開一個又一個墓蓋,她内心的不安也越來越強烈,她現在沒辦法自欺欺人下去了。
這些根本......沒辦法稱之為人類。
第1具屍體是一個臉帶鱗片的生物,第4具屍體頭部長着彎曲的巨角,第6具和自己一樣,有着黯淡的淺灰色皮膚。
第8具屍體身高不足1米2,卻長着一張蒼老的臉,淡黃色的長胡須編成小辮,垂在胸前。
沒錯,就像“指引者”所說,她來到了一個異世。
許星如内心的疑問越來越大,難道占蔔店出了差錯,把自己的靈魂送到什麼奇怪的地方了?
但現在自己如同離水之魚,隻好抓緊唯一的救命稻草——手上已經集齊了9個項鍊,它們材質不一,大小各異,拎在一起碰撞出清脆的死聲。
還差一枚。
許星如看向自己的胸前,那兒有一枚黯淡的心形項鍊,隻不過它待的胸口依然跳動、溫熱。是自己的到來改變了這一切。
許星如取下項鍊,一邊回憶老人的話,“取下亡者佩戴的項鍊,将其供奉即可。”供奉,唯一能稱得上供奉的......
她看向一旁的神像。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夜晚過去,又一個早晨到來了。細碎的日光打在神像上,飄飄搖搖,竟然也給他增添了一點俗世的人味。
糟糕......皮膚又開始痛了。許星如趕緊躲避陽光,一邊打開最近的一具棺材,把袍子從屍體上脫下,裹在自己身上。
她裹着一團惡臭的破布,挪動,将整整齊齊10枚項鍊放上神壇。
......
詭異的寂靜。
她像掉進了真空裡,周圍的一切聲音都被剝奪了,就連細碎的風聲、鳥鳴聲、枝葉摩擦聲都統統消失,靜止。
巨大的寂靜裡,隻有腳下的石闆開始顫動。
“砰!”
石闆上擡6米,将許星如擡到洞頂。
她幾乎來不及反應,突然,眼前一片開闊——她正站在一個山巒的頂部。與此同時,洞頂緩緩閉合,将一切——剩下的10具棺材和9具屍體都關在裡面。
許星如震驚地看着這一幕。
“你還在嗎......?”她小聲呼喚老人。
依然沒有回應,隻有山頂的風在耳邊呼嘯。
不過,她也不需要老人的回答了,眼前說明了一切——
就在山腳處,伫立着一座建造完備的城邦,它的另一側是無邊無際的大海。城門口有一條彎彎曲曲的土路,直通山頂。
許星如眯起眼,可以看見許多人在這條路上行走,他們有着黑色、紅色甚至紫色的皮膚,形态各異。
一路上,城邦的旗幟飄搖着......沒錯,她的猜測沒錯,旗幟上絕不是任何國家的文字,但她輕易地讀懂了——
深水城。
她來到了一個名叫“深水城”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