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爾班看着眼前的冒險者——
臉色蒼白,渾身血污,現在竟然還在微微發抖......她雙手空空,難道連武器都給丢了?
“你這樣沒法幫我做事。”他冷哼一聲,進屋取來一個黑乎乎的陶罐。“諾頓那小子可不簡單,還有一大家子守着他......最好吃點再上路。”
瑟茜接過陶罐。
隻見裡面漂浮着幾枚扇貝,半截冷掉的魚,還有在湯裡泡得軟爛的面餅......她立刻塞進嘴裡,連謝謝都來不及說。
冷掉、凝固的油脂化開,海鮮的甜味立刻充斥了整個口腔。
烏爾班絕對是個廚藝大師,食材新鮮不說,還加入了一小節辣椒和羅勒調味。
她從沒吃過這麼美味的海鮮湯,卷起面餅,把最後剩的一點湯汁也裹起吃掉。餓了兩天的肚子總算塵埃落定,不再叫喚和折騰了。
“......謝謝。”
瑟茜戴上兜帽,準備出發。既然吃了人家的東西,該去為他做事了。
“别急着走。”烏爾班示意她接過一個布包。
沉甸甸的,一晃是熟悉的響動——
果然,裡面整整齊齊躺着15枚金币。
“這是?”瑟茜不解地看向他,深水城的風俗難道是先付款後辦事嗎?
“這隻是定金。”烏爾班說,“去買把像樣的武器,事成之後再付你15金。”
他又開始來回踱步,陰沉沉地看向自己燒毀一空的家園,“不急,一周内辦好就行。但一定要辦得漂亮,辦得幹淨,别讓其他人知道是我幹的。”
“明白,要保密對吧?”
烏爾班點點頭。“我損失慘重,做不了什麼慈善家。如果你違背約定,不僅要還給我15金,還要加5金違約金,還有......”他緩緩開口——“你将受到契約的懲罰。”
瑟茜心裡知道,她現在身無分文,就算再難也必須硬着頭皮走一趟。
......港口區16号的諾頓,縱火行兇,還擁有一個龐大的家族。瑟茜想,的确是個危險人物,但在指引者的幫助下或許能成功。
隻是指引者雖然魔法等級高,可極不穩定,就像自己在地球家的wifi信号一樣,動不動就掉線。比如現在——
瑟茜離開了烏爾班的棚屋,小聲呼喚指引者。
一片安靜。
自從她掉進異世,指引者就一直和自己保持着若有若無的聯系。他說自己“在另一個位面”,難道這就是他總掉線的原因?
不管怎樣,她必須自謀出路。
她揣好15枚金币,朝大街走去......等等,口袋一個硬邦邦的東西喚回了她的記憶,是那把綠寶石匕首,她忘記還給烏爾班了。
她望向街道——
不知不覺,耽擱了幾個小時。
落日的餘晖灑在地面,有的商鋪已經收起了仲夏節的折扣告示,連街道上的魔法花朵也開始枯萎,上空不再有光束飄過。
等完成任務再還給他吧,瑟茜想。
初到深水城,多一把匕首在身邊總是好的。到時諾頓和匕首一起奉上,烏爾班一高興,說不定還會多給自己幾個金币。
......
街道上沒有剛來時的繁華,所有人都一臉倦怠。
仲夏節的過度促銷活動,已經把商家、消費者、賣報小孩、遊客的精力統統榨幹,人們腳步拖沓,唯一的動力隻有家裡柔軟舒适的大床。
可吟遊詩人依然站在路中間,彈奏裡拉琴,高聲歌唱——
“來自北方,無窮盡的寶劍山脈,
跨越巨魔、灘塗和屍骸,
阿格哈榮初臨深水之地。
他驅散永不死者,用技藝構築城牆。
他的偉大如泥澤之火,曆經險阻永不退。
阿格哈榮,深水城的首位領主,
令仁智替代武力,将戎主的寶座燒毀。
今夜,
潔白皓月懸挂空中,仲夏之夜又來到,
......”
可路人行色匆匆。
期間,隻有兩三人扔下銀币,連多聽一會兒都不肯。
一首歌唱完了,瑟茜才上前詢問:“阿格哈榮,是深水城的首位領主?”
“從劍鋒與渴欲中孕育......是的。”吟遊詩人唱歌般答道。①
“那他應當很受崇敬,為什麼沒人聽呢?”
“縱使荒原本我,心魂深幽不過平淡無奇......大家都聽膩了。”
“怪不得,”瑟茜環顧四周,隻有她一個外鄉人在聽。
“靈覺與肺腑存于行至盡頭的旅者......生于一地、從不遠行的人往往對他們的故鄉了解最少,大家更渴望遠方的故事,即使腳下就是傳奇。”
“後來呢?”
“如往昔的晨曦,如騰飛之鷹爪。峻嶺匍匐足下,萬物盡皆永恒......死了。”吟遊詩人幹脆地說,“阿格哈榮最後因病去世,已經死了幾百年了。人其實沒什麼意思,對吧?”
詩人撿起自己腳下的幾個零星銅闆,有點悲哀地說道:
“即使是如他偉大的法師,發明了長壽藥水,延長幾百年的生命。可到頭來,還是得面臨死亡......黑洞洞的死亡,沒人知道那兒有什麼。”
“難怪大家說詩人總是感性。”瑟茜取笑他,“以凡人之軀,活幾百歲也很厲害了。況且他創下許多功勳,死後有無數的子民祭拜——”
吟遊詩人橫她一眼,打斷了話:
“三輪皓月滞留天穹,漫漫長夜傾覆影中......他的子民無處祭拜。”他朝遠處伸手一指,“為防盜賊,阿格哈榮在自己的塔内下葬,并封閉了高塔。沒人知道他的屍首在哪裡。”
瑟茜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一座山峰,正是自己當初爬出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