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星如剛走到門口,就被身披盔甲的士兵攔下了。
“抱歉,你錯過日子了。”士兵說,“救濟活動已經結束,深水城暫不接收難民。”
“難民?我不是難民。”
“那你的身份是......?”士兵抽出一張卷軸,打算登記,但還是充滿懷疑,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她。
她這副樣子,誰都會以為是個流浪漢。
太陽升得更高了,許星如把袍子裹得嚴嚴實實。“冒險者。”她想起了婦人的話,努力讓自己的裝束看起來合情合理,“我剛剛結束一場戰役,有些狼狽。”
不知道是血還是汗,裹屍袍此時緊緊貼在身上。
許星如又拉緊了一點,感覺袖口處有什麼東西。她低頭去看——
是一個刺繡,上面繡着死去之人的姓名:“瑟茜”。
“又來一個冒險者。”士兵從鼻子冷哼一聲,“姓名?”
“......瑟茜。”
真不好意思,許星如在心裡向女孩說,借用了你最後一件衣服,還借用了你的名字。隻是,在這個世界,沒什麼比一個純正的中文名更招搖,更引人懷疑了。
自保的第一步,就是讓自己看起來毫無危險。
“瑟茜,冒險者。”士兵嘟囔着,一邊記下。
他手裡的羽毛筆看樣子用了很久,筆尖劈成3瓣,不停地鈎扯紙張。
就在這時,一個矮人經過。
“抱歉。”矮人小聲說,擠過許星如,朝士兵示意。
士兵看見了他,點點頭大聲喊:“哈維,冒險者,我記得你,進去吧!”
矮人一刻不停,捂着口袋,小跑進城了。
“好了。”士兵終于登記完畢,轉身對許星如說,“交過來吧。”
“交什麼?”
“當然是3枚金币了。”士兵瞪圓雙眼,看起來比她還要吃驚。“我不知道......你第一次來深水城?”
“進城還要花錢?”
“當然。”士兵說,“從友好聯邦來的市民交1金,其他商人和觀光客交2金,冒險者交3金。”
“為什麼我們最貴?”
這是個什麼世界?
怎麼到處都有歧視鍊?
許星如覺得自己好倒黴,第一次抽中半卓爾混血種,第二次抽中冒險者,兩個都是不受待見的身份,debuff疊滿了。
“因為你們花費最大。”士兵嚴肅起來,“你知道,每一年深水城要花多少錢,去修補你們損壞的公共道路、籬笆......對了,還有酒館。反正在異國他鄉,你們最愛喝醉鬧事。”
“我保證絕不毀壞,絕不喝酒。”許星如義正言辭。
“不行。”士兵搖搖頭,“要是沒錢,就請你離開。深水城沒有坑你們的錢,嚴格算來,每年的修補費用隻會更高......”
他舉起手裡的羽毛筆,筆尖散開,就像被小型炮彈炸過一樣。“領主對外人格外寬容,但卻縮減我們的支出。看看,這支筆兩年沒換了。”
“既然這樣,為什麼剛才那人不交錢?”
“那個矮人?”士兵笑了,“他是受雇傭來到深水城的,自然由主人出錢。”
“我也一樣。”
“是嗎?”士兵有些懷疑,但又重新拿起了筆,“你說,誰雇你來?”
“昏睡蜘蛛,一個酒館,一個地下酒館。”許星如大言不慚地回答,将從采藥女人那裡聽到的話原原本本搬了出來。
“确實有這個地方。”士兵擰起眉毛。
“沒錯,而且這地方還很隐秘。我第一次來到深水城,如果沒被雇傭,怎麼可能了解得這麼清楚?”
士兵似乎被說服了,筆尖猶豫着。
“我還有擔保人——寶劍大街西側56号的店鋪,我和那兒的老闆是朋友。”她面不改色地說,“她胖胖的,很懂草藥,對吧?”
“的确如此。”士兵點點頭,不再猶豫,将上述情況都記在紙上。
“隻是你的雇主還沒付款......”士兵一邊寫,一邊說,“需要給你打個标記,15天期限。”
說完,他舉起右手,蓋上咒語——
一道細光亮起,如同小蛇,靈活地攀上了許星如的手腕。
觸碰時,一行小字浮起:
“瑟茜,外來冒險者,待付款3金15天。”
“結完錢,這道咒語會自動解除。”士兵打開城栅欄,為她讓出一條路。
“這期間,不要在城内惹是生非,巡城士兵會把你丢出去,你的雇主也會留下不好的名聲。還有......不要企圖逃避欠款,這項咒語有自動追蹤功能。”
“我記住了,謝謝。”許星如立刻上前,保證——
“等我賺到錢,第一時間就來找你。”
.......
許星如跨過城門。
這下,真正的深水城才盡收眼底。
正值節日,街道上都擺滿了各色花卉,時不時,有魔法光束從頭上掠過,爆裂,立刻灑下一地彩帶。
沿街的店鋪擠滿了人,到處挂着“仲夏節,一年一度最低折扣”的牌子。一路走過去,都是雜技店、制衣店、雜貨鋪......
可惜她口袋裡一個子兒也沒有。
許星如離開大路,沿着指示牌“港口”的方向走去。
喧嚣的人群漸漸遠去,小販的叫賣聲、吟遊詩人的歌唱和讨價還價的争吵聲都淡去了。
越靠近海岸,腳下的泥土摻雜了沙子,隻剩海岸松樹在風裡沙沙作響。
許星如眼前一片亮光,神志模糊。
加上昨天,她已經整整2天沒吃飯了。背傷加劇,衣袍上的血迹已經幹了,硬邦邦地摩擦着傷口,越來越臭。
她一步步向港口挪動。
如果沒記錯,芒草都是沿水生長的。如果她足夠幸運的話,在那裡可以找到治療藥水的第二種原料。
走到城區邊緣,再下坡一段路,就可以到達真正的海岸了。
她遠遠望去,已經看見了波光粼粼的海水。
......
海岸邊,廢棄的木制品丢了一路——
折斷的車輪,破舊木籃,還有早已枯朽的巨型甲闆,像是從一艘船上拆下來的。
許星如蹲下身,仔細辨認。
沿岸遍生雜草,盡管廢棄物擋住了視線,但還是極為醒目——有幾束秋白色的絨絮在風裡飄蕩着,用手一拂,絨毛随風飄走,隻剩光秃秃的黃色莖幹留在原地。
看樣子是野生芒草。
但她不敢冒險,也許異世的“芒草”和她認知裡的不是一種植物。她打算先采集一點,再拿到藥店請人辨認。
大部分的芒草長在水裡。許星如小心地踩在海岸邊,饑餓和疼痛讓她不停發抖,頭暈目眩,她用力掐着自己,保持清醒。
一棵,兩棵,三棵......
那是什麼?
許星如差點以為自己産生了幻覺,一叢芒草堆裡,有個亮晶晶的東西被擋住了。
她撥開草叢,下手去掏——
又是一陣熟悉的疼痛。
淡紅色的血迹在水裡彌漫開,是水裡的碎石把手劃破了嗎?
她不停在裡面搜尋着......
終于找到了。
不是碎屍,不是貝殼,是一個冷冰冰的握柄。
許星如立刻拎起。
從渾濁的水裡掏出,她才終于看清手中的東西:一把匕首。
匕首上面鑲嵌着綠寶石,所以才會在水下發出光亮。刀身鋒利,剛剛就是它刺破了自己的手。
水裡怎麼會有一把匕首?
無數猜想湧上她的腦海——或許這是進口貨物,水手卸貨時把它落在岸邊了?或許這裡是個藏寶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