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泉現如今在牢裡,接受審問,你說的這些不論是否屬實,我都會如實告知府尹,至于他的下場,我無法保證。”白硯沉吟片刻,将他所知曉轉告給周家母子倆。
周娘子本就對夫郎能否活下來不抱什麼希望,她早就接受事實,自然不在于乎白硯所說,一味惶恐地點頭,生怕牽連到自己和兒子。
“阿昭,把你烤好的魚分幾條給他們。”江玉織已經得到想要的消息,不再留人。
“好的。”小魚被烤的焦黃,表面酥脆,看着就讓人食指大動,阿昭的手藝很不錯,挑出兩條差不多的,遞給正誠惶誠恐的周娘子。
她一味擺手說不要,周勇把他娘攔在身後,接下木簽串着的魚,向阿昭道謝,又舉着魚恭敬地朝坐着的公子小姐行長揖禮。
姿态标準熟練,仿若做過不下百回。
忙活完手頭事情的謝必安,正好趕來,路過離開的母子倆,腳步一頓,若無其事地走到江玉織邊上坐下。
“二哥,你怎麼來了。”啃着被自己鬼力喂死的那條魚,江玉織含含糊糊地問。
“我不是最近不太平,你還敢帶着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出來晃悠,出事了怎麼辦?”常年帶笑的臉上,此時變得肅穆起來。
“江二哥,是我邀玉織一起出來散心,你别怪她。”手無縛雞之力的公子哥白硯,努力把錯都攬到自己身上。
“算了,多說無益,剛才那兩人怎麼回事。”謝必安也順手拿起一條魚,邊說邊啃。
眼睛瞟到妹妹不合身的衣服上,“你這穿的什麼?”
“問了下張娘子家命案的事情,離水太近不小心弄濕衣服,就換掉了。”
漫不經心地語氣,差點就把謝必安糊弄過去了。
“江二哥,放心我的衣服都是清洗幹淨的,留在馬車上備用。”白硯補充。
“哦哦,這樣啊,剛才那小孩,不對勁,你們以後離他遠點。”
“我觀其言行,确有違和之處,正準備回去後派人查查他。”
謝必安暗自點頭,心想這小子還挺敏銳,周到方面也沒得說,看小織衣服濕了,也能提醒她換。
鬼雖不會着涼,但這份心意很好,現下他更應該想想那小孩的身體裡為什麼是一個成年男子的魂魄。
等等,小織穿的白硯的衣服?
他腦子裡那根沒搭上的筋,終于連起來了。
“你是說小織身上穿的,是你的衣服?”
瞬息陰沉的臉,轉向白硯,死死盯着這個裝無辜的柔弱凡人。
先前隻覺得眼前人,和社稷圖有關系,放任小織和他接觸,忽略了一些細節。
江玉織是什麼人,謝必安再清楚不過,她為人再随意,也決計不會穿一個才認識幾天的男子的衣服。
況她的包裡是有好幾套應急的新衣,範無咎走之前親自給裝上的。
江玉織沒有拒絕白硯的提議,還順從的穿上,事情就開始變得不簡單了。
人鬼相戀,有悖人倫,是天道的規矩。
凡觸犯者,必受天打五雷轟之刑,屆時偏愛凡人的天道自不會對白硯怎麼樣,但作為鬼的江玉織,魂飛魄散就是早已預定好的結果。
“怎麼了二哥,我隻是怕玉織穿久了感染風寒。”
站起身的白無常,俯視白硯,擋住了并不熱烈的陽光,手中咬了一口的烤魚,脫手,砸在地上,帶起細碎的灰塵。
氣氛凝滞,江玉織歎了口氣,把白硯擋在身後,隔絕她二哥的視線,伸手捏住他正在冒黑氣蓄力的指尖,很快放開。
“謝必安,你想多了,還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做,我比誰都珍惜我的命。”
“你最好是這樣。”
想起江玉織剛被他和小黑帶回地府時的樣子,這麼多年的相處,他們之間是有些信任在的。
“白公子自己散心吧,家中還有些活計要做,就先帶小織回去了。”話落,也不管白硯什麼反應,拽住妹妹的手,就快步離開。
他們走遠了,白硯還能隐隐聽到,突然變臉的江二哥訓斥的聲音——“回去趕緊把這身衣服換了,像什麼話?再找人給那小子送過去。”
以及江玉織平淡無波,沒有起伏地回應,“知道了。”
果然表現的太明顯了嗎。
白硯久違地又咳起來,心髒處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
撕心裂肺地咳,仿佛要把内髒都嘔出來。
吓得阿昭趕緊上前扶住弓下腰的公子,“明明已經很久沒有這樣了,公子,我們也趕緊回去,請禦醫來看看吧。”
白硯擺手,“無妨,把剩下的這些拿去分給磚房的人,掉地上的用水沖一沖,弄幹淨了拿去喂狗吧,我在馬車上等你。”
“可是……”阿昭遲疑地看着白硯的狀态。
“沒什麼好可是的,以前不也是這樣過來的嗎?快去。”
阿昭被趕走,白硯捂着胸口獨自走向馬車。
……
範無咎回到地府,迎接他的是牛頭馬面哭喪猙獰的臉。
簡直有礙觀瞻。
“範爺!您終于回了,石磨地獄的鬼差折損過半,修養魂體去了,那厲鬼不知為何鬼力大增,我們也快制伏不住了。”
牛頭哭喪着臉,捂住頭頂斷了半截的角,催促範無咎趕緊去看看。
馬面急得一張馬嘴瘋狂摩擦,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
“知道了,大帝呢?陸判呢?幾個鬼王也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