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說來話長,谛聽向來是個貪玩的性子。
地藏王菩薩管它不嚴,去人間混吃混喝是常有的事。
江玉織剛在地府安頓下來的時候,經常給它做小衣服穿,讓它在地府好好消停了一些時日。
一鬼一狗黏糊一兩年。
地府事務越來越多,鬼口也隻增不降,谛聽但凡放松下來,各種鬼叫就會刺穿它的腦仁。
于是,它更樂意化去威武的本相,變作一隻白色大狗狗,跑到人間去吃喝玩樂。
凡人不像鬼,意識力量薄弱,他們的聲音可以被谛聽輕松屏蔽。
谛聽遊蕩在家家戶戶,依靠可愛的外表,熟練地吸引的凡人投喂。
然而總有馬失前蹄的一天。
它意外落入其他世界,被人從垃圾桶裡撿到,在睡夢中,無痛失去了它的獸生大事。
面對陌生的天花闆,谛聽發出一聲絕望的悲鳴,感應到愛寵崩潰的地藏王菩薩,終于找來,把它和兩枚圓圓的東西一起帶回去了。
谛聽在地藏王菩薩身邊自閉很久,不問世事,還不知道其中一枚被酆都大帝拿走,做成了安魂鈴送給江玉織。
好不容易走出陰影,想着很久沒見意趣相投的玩伴,興緻沖沖地趕來人間。
沒想到剛見面就給它當頭一棒,怎麼能把它的……就這麼大剌剌挂在腰上,怎麼能!
江玉織沉默,突然有些嫌棄腰間的鈴铛,碰也不是,不碰也不是。
“乖狗狗,要穿衣服嗎,我又做了新的。”她低頭在斜挎着的小包裡忙碌地翻找,不敢看那雙濕漉漉的眼睛。
她怕一旦對視上,就忍不住笑出聲來。
“好。”谛聽憋悶地應答,都想先把這事兒翻篇。
江玉織蹲在地上,捏住谛聽的爪子給它穿衣服,嫩黃色的小馬褂,套在谛聽身上,盤扣居然有點緊,這狗到底吃了多少。
感受到江玉織狐疑的眼神,谛聽頑強地吸了吸肚子,把自己塞進以往都很合身的小衣服裡。
“算了,我改改再給你穿吧。”
“嗷,好,織織織,你可不能嫌棄我。”谛聽可憐巴巴地看着她。
“怎麼會,胖胖的很可愛呀。”手感也非常不錯,江玉織都捏着嗓子說起話來。
“嘿嘿,織織織你最好了麼麼麼麼。”
“對了,織一二三四是怎麼回事?”江玉織捏住谛聽的腮幫子。
“嗷嗷,似桂柴,首尚了。”口齒不清地解釋,江玉織一個字都沒聽明白,谛聽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她趕緊放開自己作怪的手。
胖胖大狗晃晃腦袋,重新說,“是鬼差嗷,她們魂魄受傷了,沒辦法在地府幹活,就被派來你這兒了,謝必安說省得他還要費力氣維持四張紙人的活動。”
蹲着和谛聽鬧騰了有一會兒,腿腳都有些發麻,正準備起來活動活動,再去二樓給周泉把壽衣做起來,順便給谛聽把馬褂改大一點。
織珥就進來找她了,看見小姐和谛聽大人過了半晌還在門廊這兒蹲着,略感覺奇怪,也沒多問。
“小姐,對面鋪子的小厮找來了,說要見您。”
阿昭?他一個人來倒是少見,難道白硯出了什麼事情?
“我知道了。”
才掀開門簾,阿昭就像見到救世主一般撲上來,差點給江玉織跪下,被織珥扶住了。
“江掌櫃!江二公子在嗎?快去看看我家公子吧,自從昨個兒您走了之後,公子他吐了好大一口血,回來之後就暈過去了,禦醫也請了,若是江二公子也沒轍,那……”
江玉織眉頭緊蹙,“殿下知道了嗎?”
“殿下去糧倉那邊了,已經派人傳信去了。”
“你别急,我這就跟你去。”
“那江二公子?”
“我去也是一樣的,走吧。”
“诶诶,好。”
沒等走了,谛聽就跟上來,扒住江玉織的腿,尾巴搖的飛快,顯然是想一起去。
“這狗?”阿昭有些遲疑。
江玉織面無表情地編瞎話,“我家從小養的,近幾日才送來,萬一明澤是被魇住了,它能給叫魂。”
“哦哦,好,那我們快去吧。”
布莊的後院比白家大宅小的多,剛走進去就能聞到一股濃重的苦味。
谛聽嗅覺比人鬼都強百倍,忍不住屏住呼吸,用頭拱了拱江玉織,示意她走快點,不然要撐不住了。
江玉織還以為谛聽聞出白硯快不行了,當下也有些急切,加快腳步。
卧房裡隻有一個禦醫守着,看起來有些年紀了。
不短的胡子,黑白參半,眉頭有一個深深的“川”字。
他聽到腳步聲,随即轉身去看,見到還有隻狗跟着,吹胡子瞪眼地氣道,“都什麼時候了,怎麼還帶狗進來?”
阿昭在一邊打圓場,“張禦醫,這位是江掌櫃,就是之前給出藥房的那家,狗……狗是他們家的一個偏方。”
谛聽驕傲地挺起胸脯。
“張禦醫可否讓我看看他?”
半信半疑的老頭,想到那副卓有成效的方子,向後退了一步,算是同意。
江玉織趕緊上前。
白硯的臉色比之初見時還不如一些,整個人已經呈現出灰敗的狀态,呼吸聲幾乎要消失不見。
她裝模做樣地給白硯把脈,心髒處在隐隐發痛。
身體的觸碰讓社稷圖的力量更快地流入白硯的體内,谛聽靠近他,濕潤的鼻子在手背上磨蹭。
“他沒事,身體正在自我修複,不破不立。”
谛聽小聲地同江玉織說明白硯的身體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