縫合線密集齊整,皮膚上的血迹被擦拭幹淨。
谛聽湊近嗅了嗅,觀察一番,給眼睛附上一層法力,才從脖頸上極小的縫隙深處,發現一絲流光溢彩的,常人無法窺見的金絲。
它悄無聲息地回到江玉織身邊,拿鼻頭磨蹭她的手背,意思是有發現了。
仵作手腳麻利,壽衣很快就給周泉換好。
江玉織緩步靠過去,努力維持好親人過世的悲傷,掩着面悶聲說,“我可以和他說說話嗎?往後怕是再也見不到了……嗚嗚嗚。”
仵作自是不疑有他,站到一個不近不遠的地方,留出獨處的空間。
“周叔,我會替你照看好周娘子和弟弟,你放心去吧嗚嗚嗚嗚……”她蹲在地上,一面低頭假裝哭泣,一面偷摸伸手,在谛聽的指引下觸碰離金絲最近的一塊的皮膚。
沉寂的金絲像是活過來一般,扭動幾下,乳燕歸巢般朝江玉織的指尖蹿來。
親昵地碰碰她,見她不反感,便歡快地融入進去,消失在空氣裡。
很細小,但是不難分辨出是社稷圖的一部分。
難怪那厲鬼能做到吞噬活人的魂魄,操縱肉身活動自如。
可憐周泉無辜受難,江玉織在心裡默默承諾,若是周娘子和周勇有難,她一定會盡力相幫。
關于社稷圖的任何事情都有她的一份責任在。
目的達成,還獲得了額外的收獲。
“不要太久。”衙役看她蹲在屍身邊磨蹭半晌,出言催促。
“還請您見諒,我,我這就走。”江玉織作出一副沒見過世面,被吓到的小娘子模樣。
衙役也覺得自己是不是話說重了,扭開臉當自己沒看見她,多給了些時間。
江玉織起身,拍拍衣裳,拽住小包的包袋,緩步走到衙役身邊,“麻煩您了。”
兩步并作一步地消失在衙役眼前。
生前她常常這樣應付哥哥,還有何稷,死後,倒是少了,很久沒裝,有點生疏。
走到來時的角落,江玉織再次隐去身形,翻身騎上變大的谛聽。
谛聽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遲遲沒有起飛,江玉織疑惑地拍拍谛聽的腦袋,詢問它怎麼了。
這才後肢蹬地,躍入空中。
“織織……白硯那小子的做派,是跟你學的嗎?”
獵獵風聲,将它的本就不敢放大的聲音吞沒大半。
江玉織隻聽到半截,貼近它的耳朵想問清楚,“你說白硯怎麼了?”
“沒什麼!”谛聽大聲嚷嚷,不知為什麼不想再問一遍。
直到他們落在後院,江玉織不等谛聽變回來,就揪住它後頸的毛,“現在能聽清了,說吧。”
說說說,怎麼關于白硯的事情就好奇心這麼重了。
谛聽生氣,但也沒轍,不說點什麼,織織肯定會一直糾纏它,“都說沒什麼了,你昨天說要去看白硯,還去不去?”
江玉織這下沉默了。
還不知道白硯中意的人是誰,沒想好怎麼面對他。
一想到他們相處的細節,江玉織恨不得抽自己兩巴掌,就應該聽何稷的,不看那些無聊的話本,都死這麼久了,話本裡的内容卻像刻進魂魄了一樣。
冒昧的舉動想都沒想就對着白硯做出來了,那人也不拒絕,甚至還主動迎上來,簡直……
啊!好尴尬,他心裡都有人了,怎麼……看來骨子裡也不是什麼好人,萬一見到他,沒忍住打他巴掌怎麼辦?
他們鬧的不愉快的話,那如果想見長公主,豈不是沒有由頭了,長公主那麼的卓爾不群,足智多謀,見多識廣,雄才大略,她很欽佩,見不到也太可惜了。
“晚點再說吧。”江玉織選擇逃避,今天還沒過去,總會想出應對辦法的。
谛聽點點頭,去一旁自顧自地玩藤球去了。
無事可做。
沒有新客人。
也算是好事,沒有新的人死亡。
不知道京都以外的地方怎麼樣了。
白硯身上的社稷圖不完整,隻能勉強護住這一片地方。
原本以為,社稷圖隻被分割成兩三部分,從刑場回來後,才知還有如絲線半細小的。
想要拼湊齊整更難了。
江玉織久違地躺在搖搖椅上,擡起手,陽光照在她的指尖上,有些透明。
金絲觸碰的感覺,記憶猶新。
現在看來,白硯身上的應該主體,她身上的是較大的一部分,不知道外面還有多少大小不一的碎片。
想想就頭痛。
周泉身上有殘片,周勇身體裡陌生的男鬼。
周家……一家人都是從左淮來!
或許左淮會有些眉目。
“小姐,您昨天穿回來到那套衣服,清洗幹淨了,給您收起來嗎?”織珥抱着件白衣,遠遠地詢問她。
她們家也就這一件需要洗了,哦,以後還要加上谛聽的小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