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國公府的大門氣派非常。
蕭瑤自本朝建立以來,被加封為安平長公主,同時作為有史以來的第一位女子鎮國公,執掌工部事宜。
大門上的兩張匾額皆由官家親筆所書,安平長公主府在下,鎮國公府在上。
此刻,江玉織正獨自站在距離鎮國公府不遠處的街口,手無拜帖,猶豫要不要聽白硯的話,直接進去就好。
時間回到一天前,白硯多日不曾上門,她擔心沒有社稷圖的維持運轉的力量會不夠,詢問日日前來刷存在感的阿昭,他家公子在做什麼。
阿昭簡直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像是就等着江玉織問一般。
他家老爺巡莊子走得有點遠,人已然在左淮,目下京都布莊的各項事務都由公子處理,别的倒還好,隻是公子身體有點吃不消,身子骨将将見好,又差了下去。
說罷,還長歎一口氣,眼神卻偷偷往江玉織那兒瞟。
見江掌櫃沒什麼反應,又繼續添油加醋道:“公子不讓我主動提起,生怕您擔心他,嫌棄他。”
這種小把戲,江玉織一眼就能識破,但是上不上鈎又是另一回事。
她還真就吃這一套。
白硯作為社稷圖的載體,他的健康與否事關天下太平的大事,江玉織如是說服自己。
在阿昭的傳話下,得知白硯如今住在公主府,若是她要去探望,無需通傳,自會有人帶她進去。
正巧範無咎趕回地府,谛聽被支使去探查社稷圖的覆蓋範圍,江玉織隻能獨自前往公主府。
猶豫不是她的風格,可今日不知是怎麼了。
府門并沒有下人看守,江玉織最終還是敲了門。
同其他富貴人家的下人不同,公主府的下人開門的速度很快,穿着質樸,一身麻布衣裳,褲腳沾染着些許泥土。
是個中年男子,臉上細碎的皺紋在笑着說話時更深了,“江掌櫃嗎?咱們殿下可盼着您來呢,公子嘴上不說,知道您今日要來,午間飯都多吃了一碗,快進來,我帶您找他們去。”
江玉織不太适應他這麼熱情,像被認生的鐘毓秀傳染了,愣愣說好,拘謹地跟在男子身後。
府内和大門是截然不同的兩種風格。
氣派門庭的内裡卻是農家小院,不,大院的裝點。
爬藤類的植物繞滿回廊在柱子,爬上磚紅的高牆。
偶爾遇見的下人,向他們行禮後,便繼續忙活手頭的活計,修建枝桠,澆水除草,觀察植物的狀态。
一水兒的全都是适合下地做農活的裝扮,眼裡沒有谄媚,抑或是卑微,隻有專注和謹慎。
公主府确實很大,約莫一刻鐘之後,江玉織才見到目前為止最奢靡的一方天地——琉璃棚屋。
它所處的位置原本應該是個小花園,現在沒有種植任何名貴的花草,整整齊齊的分布着不同種類的菜。
琉璃棚屋隻有一人半高,即便如此,随便從中敲下一塊拿到外面,也能被千萬人争搶,賣出萬金也不稀奇。
前朝早就掌握燒制琉璃的辦法,但是原料是一種十分少見的沙子,産出的量很小,每一塊都出奇的漂亮,顔色不同,全是獨一無二的,唯一的共同點是都會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殿下在裡面,我就不進去了。”把江玉織帶到,中年男人就迫不及待地離開了,顯然地裡的活比招待客人對他更有吸引力。
透過彩色的琉璃,能看見一個弓腰忙碌的身影,應該就是蕭瑤。
江玉織不再猶豫,擡腳推開同樣是琉璃制成的門,不敢用力,木制的門框發出“吱呀”一聲細響。
弓腰的身影,站直了。
看清來人,蕭瑤在腰間的圍着的一塊布上擦擦手,大步走上前,一把抱住江玉織,又後退一步,扶助她的肩膀,上下打量。
“瞧你,這段時間都不知道來看看伯母,說好來伯母這兒玩的呢?”
“前些日子,鋪子裡還有家裡事情有些多。”江玉織小臉微紅,不好意思地笑笑,總覺得自己不來就是辜負蕭瑤的好意。
“要勞逸結合,看看,人都憔悴了,伯母早就讓廚房準備吃食了,估摸着還要一會兒,要不要參觀參觀這府邸?”
“好!”
蕭瑤領着江玉織,就像她們第一次在鋪子裡見面的那樣。
江玉織才知道,華麗的棚屋是前朝公主的遺留,原本是公主的收藏,蕭瑤搬進來後,頓覺驚為天人。
那時候已經有了暖房種植,在屋子裡燃起火盆或者燒火牆,為作物在冬天的時候提供合适的溫度。
但是這樣種出來的作物,始終沒有在陽光下生長的狀态好,大部分都蔫頭巴腦的,個頭小,吃起來也不新鮮,産量更是不用說,屋子才多大。
蕭瑤将最小隻有巴掌大,最大有半人大的琉璃整合起來,召集工部的匠人,利用榫莽結構,把琉璃通過木頭嚴絲合縫地嵌合起來,勉強蓋了一座半人高的暖房,并在頂部蓋厚厚一層黑布,白天把黑布收起,晚上放下保暖。
成本太高,公主府這座是唯一一座,還在試驗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