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兩個人讨論的同時,河無念卻在此刻醒了過來:“什麼舉報?”
從面面相觑的兩個看護者處得知報道的河無念立刻從傷患切換成瘋和尚,完全不顧兩人和醫院的勸阻立刻出院,馬智郁追着他出了大門,卻被一個暴栗刹住腳步。
“不許再跟着我。”河無念用手指虛空地指向馬智郁的腦門随後快速揚長而去。
“什麼啊……”馬智郁不甘心地摸了摸額頭,“還不如不要醒過來呢…等一下!慘了,泰武哥哥!”
她再一次打開手機,距離那條關心的消息已經過去了快一個小時了,馬智郁這下也來不及再斟酌什麼用字了,飛快地點擊着鍵盤回複起來:
對不起對不起哥哥!因為瘋和尚他被人打了!我忙着去照顧他太着急了所以沒來得及回複。真的很對不起TT不是故意的……還有特别特别謝謝…關心我什麼的…TT
馬智郁不安地按下發送,她看着自己那堆淩亂的文字,都不知道柳泰武是快點回複還是晚點看到比較好了。
然而她還沒考慮清楚自己的期盼,來自柳泰武的回訊卻幾乎是秒回地彈了出來:
你再不回複我可能就要報警了呢,沒事就好,河警官呢?沒有太嚴重吧?今天看到報道我吓了一跳呢。
馬智郁看着柳泰武的回複,發現自己有一大堆光靠打字無法傾訴的東西想告訴他:
TT 哥哥…雖然真的很抱歉也非常打擾你!但是我可以來找你嗎?
明明自己向來是橫沖直撞的,之前去咖啡店也幾乎從來沒有詢問過,明明這也隻是一個簡單的日常問題,馬智郁卻聽見了自己心跳加快的聲音,比剛才她貼在河無念胸口時聽到的要清晰得多,也快得多,是有點躁動的被打亂的節奏,在這陣混亂的鼓點中,柳泰武的答複一如剛才的迅速:
我說過的,如果有需要可以來找我,現在也一樣。
———
馬智郁到達的時候,柳泰武恰好在正對着門口的吧台裡做咖啡,因此他能從店面的落地玻璃窗看到那個栗色頭發的女孩從遠處跑近,隔着窗朝他揮手,最後推門而入的場景。
一連串的鏡頭推進着,她像是打破了電影的幕布沖到他面前。
“泰武哥哥——!”
馬智郁剛剛喊出口就意識到自己有點沒控制住音量,她立刻捂住嘴,緩了一會,才不好意思地朝柳泰武笑了一下,“…你現在在忙嗎?”
“嗯,做完這杯就好。”柳泰武非常溫和地回複道,馬智郁沒在他臉上看到一點不耐煩和工作被打擾的不愉快,“你一路都是跑過來的?先去那邊坐着等我吧。”
“沒有一直跑…”馬智郁搖了搖頭,又立刻點了點頭,“泰武哥哥先忙着吧!”她坐到最常坐的位置——就是那個他們第二次見面時的窗邊沙發——看着柳泰武工作。馬智郁注意到,幾個客人隔着放着綠植裝飾架對着吧台的柳泰武竊竊私語,還偶爾看她一眼,似乎在猜測兩人的關系。
【什麼啊……】
馬智郁聯想到今早在病房和她針鋒相對的女警官。
【我身邊的男性還真是受歡迎呢?】
她開始抱着包走神。
【不過也是沒辦法的事,兩位都托了善良臉蛋的福氣啊。】
再一回神,其中一張善良的臉蛋已經出現在她面前了。
“怎麼樣,你昨天晚上是有什麼事情嗎?河警官的情況還好吧?還有岬童夷新聞的那件事…”柳泰武适時地表現出憂慮的向她詢問。
“停停停!”馬智郁做出一個“stop”的手勢,“一件一件來,我有很多要說的!首先——”她突然擡高左手一下子張開握住的掌心,一條項鍊從中掉落,挂墜懸在兩人中間。
柳泰武的目光停留在那個金屬制品上,他眼前的是一顆,小小的、上着漆的心髒。
“新年快樂——!”馬智郁在心髒背後說到,“怎麼樣?這是我昨天出門的時候特地買的,謝謝哥哥這段時間在漫畫還有很多方面的幫助,希望用心一點,所以送你一顆心哦!”
其實馬智郁略感一些心虛,因為給柳泰武的禮物是她昨天出門采風結束之後,自己跑去商業區逛街的時候想到确實該感謝一下柳泰武才臨時起意買的,并不是嘴上說的特地出門,至于要給河無念送的禮物才是早早計劃好的手工制品。馬智郁本來打算着和柳泰武見面的時候給,但是早上出門急匆匆的完全沒有記起來,幸好她習慣帶着包出門,而項鍊也塞在包裡,才讓它按預期發揮了作用。
柳泰武伸出手,而馬智郁也自然地松開,項鍊順勢掉落在他的手心。
“看起來像是你會喜歡的東西。”柳泰武漫不經心地打量那顆小小的心。
“因為,我也不清楚泰武哥哥喜歡什麼嘛!所以你以後就多多告訴我吧?”馬智郁盯着對方的臉,感到柳泰武收到項鍊後的心情并不差,也就大膽了起來,“不過我确實覺得很漂亮,所以才想送給你呀。”
“看來河警官的情況并不壞,你還很有心思說别的事情。”柳泰武将項鍊收了起來,一直注視着他的馬智郁發現他同一時間收起來的是一個短暫的微笑,“謝謝你,倒是我,沒有給你準備。”
【看來還是挺喜歡的嘛】
馬智郁不禁有點得意,柳泰武調侃的語氣也讓她最熟悉的那個有點壞心眼的哥哥重新取代了過分溫和體貼的咖啡師,打散了她收到關心短信後一直存在着的忸怩。
“沒關系,哥哥這些天真的幫了我很多!我還在咖啡店蹭了這麼多…至于瘋和尚…”馬智郁撇撇嘴,“一醒來就離開了,不知道是硬撐還是怎麼樣,害得我還那麼擔心來着,不過他就是這樣的家夥,一聽到岬童夷就像瘋了一樣,所以才會被人叫瘋和尚來着。”
“是這樣嗎?”柳泰武倒是不知道這個外号的來由,隻以為是馬智郁自己這麼喊表示親近,“河警官和岬童夷有什麼淵源嗎?”
“啊…這個…”馬智郁遲疑了一下,“其實我不算太清楚,不過警局那邊的人都這麼叫來着,好像和瘋和尚的爸爸有關,當時被懷疑是岬童夷來着,還不知道怎麼去世了…所以我想破獲岬童夷的案子對他來說很重要吧。這之後師父…就是觀音寺的方丈收養了他,雖然沒有正式剃度出家,但是畢竟是在寺院長大的,大家才會這麼稱呼。”
【啊……平安夜和她一起的那個老和尚就是那個方丈了?】
原來如此,柳泰武輕易地從馬智郁的隻言片語和自己的經曆推測出河無念的故事。
【真是狗血的故事…不過這樣的家夥也能當警察嗎,明明自己的爸爸被懷疑過是岬童夷,還會在案發現場對小孩亂說話。】
【不過…這是岬童夷對河無念重要的原因…那河無念對馬智郁重要的原因是什麼?】
考慮到貿然的詢問可能是一個有點冒犯的行為,柳泰武把這個問題畫一個圈記下,暫時按下不表,對河無念的事也不置可否,隻是接話道:“所以河警官是因為那篇報道的事情行動嗎?我看報道裡記者說是在職河警官透露的消息呢。”
“對……我在病房裡看的時候,瘋和尚剛好醒過來。”馬智郁困惑的皺了皺眉,“但是,我總感覺瘋和尚的表現…看起來這報道不是他舉報的?”
“…是嗎?”柳泰武頓了頓,維持着似有若無的笑意,“那瑪蒂爾達覺得會是誰呢?”
“我隻是随便想想。”馬智郁揮揮手,她覺得自己就是有點不安,“寺院的師父也說了或許是瘋和尚相信會有第二起案件才會提醒大家的,或許隻是有我不能知道的事情而已。”她心底有點沮喪,但很快就被另一件事情驅散了,“不過,多虧了這篇報道,我的漫畫一下子就火了!第二個案件我也完成了,不知道接下來反響會怎麼樣。”
“瑪蒂爾達的話一定可以的。”這可是經過兇手本人核實過的[故事],“今天就會上傳嗎?”
“現在就可以上傳!馬智郁從包裡掏出平闆,熟練地操作起來,很快新的一話就在平台上登陸了,“哇啊——感覺完成了一件大事!明明不是第一話!但願案件不要真的發生。”
“但願吧…?不然野獸之路不是就像殺人漫畫一樣了?”
“呸呸呸,哥哥這是什麼晦氣的話啊!像詛咒一樣。”
“詛咒嗎?我倒是覺得是祝福呢,要是真的發生了,漫畫會更有熱度吧。”柳泰武覺得需要了解的事情都已經聽到了,準備起身離開。
“用人命換來的太殘忍了…等下哥哥!”馬智郁眼疾手快地俯身,伸出手壓下柳泰武的手臂,對方也很順從地又坐了回去,“不再聊聊了嗎?還沒說哥哥昨天的…事情,怎麼樣?”她的尾音頗有一點小心翼翼的意思,反射陽光而顯露出琥珀色的眼睛注視着他。
【啊…之前說的心理治療的事情。】
柳泰武搖了搖頭:“昨天因為一些事情…我沒有去。”
有時候一點沉默的停頓就意味着很多東西,這也是此時無聲勝有聲的由來吧,而馬智郁對這些靜默之下的情感很敏銳,出乎意料的是此刻那輛車站邊的摩托車卻閃現在那片空白上。
【怎麼回事?看來昨天一整天的事情都太讓我不安了…所以現在還念念不忘嗎?】
馬智郁将注意力轉回眼前人身上,正如柳泰武猜測的那樣,她很體貼地為對方預設了一些難以對外人言說的情景,也并沒有過多地追問。
“這樣啊…”想着在工作場合聊這些不太合适,柳泰武應該也不想萬一被客人或者同事聽到了自己的私事,馬智郁悻悻地收回了手,“那泰武哥哥要去忙了嗎?”
【就這樣?】
柳泰武不着痕迹地将視線從她收回的手移開。
“嗯……畢竟是工作時間,有什麼事情之後我們可以再說。瑪蒂爾達你呢?不用去找河警官嗎?”柳泰武意有所指,馬智郁卻沒有明白。
“瘋和尚才不需要我找呢…指着我額頭讓我别跟着他來着,手機也關機了…”
“那就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昨天發生了這麼多事情,肯定沒有睡好吧?”
說的也是,馬智郁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哈欠:“那我就先回去啰,哥哥我們手機聯系…總之,見到你真是太好了。”
柳泰武站起身,低着頭看她:“我也是這麼想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