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郡,謝府。
竹風苑内,牆邊的紫竹被風吹得簌簌作響,和着若有若無的琴音,伴随着一陣陣花香飄過,令人心曠神怡。踏入其中,頗有一種與世隔絕遺世獨立的韻味。
“大哥,我回來了,你找我什麼事兒?”
謝媛看着屋内燃香撫琴的人,一襲廣袖長衫,墨發披肩,臉色蒼白。她搖了搖頭,毫不客氣地提起一壺茶灌入口中,随意地擦了擦嘴角。
撫琴之人似是見慣了她這般模樣,連眼皮都沒擡一下,倒是一旁地小厮忍不住笑出聲,又替謝媛斟了一壺茶,揶揄道:“上好地君山銀針,三小姐一路風塵仆仆,口渴了是該多喝點。”
“去去去,不就是多喝了大哥一壺茶嗎?這就開始打趣我了,青書,你膽子如今是越發地大了。”
青書笑呵呵地拱手:“大将軍在此,青書怎敢造次。”
“大哥!你教的好手下!”
謝媛氣鼓鼓地瞪眼,一把壓住撫琴之人地胳膊,琴聲“铮”地一下戛然而止。
謝危輕不可聞地歎了口氣,擡起另外一隻收摸了摸謝媛地頭,笑的如林中清風一般,“圓圓都是大姑娘大将軍了,怎麼還如此愛撒嬌。”
謝媛順勢抱住謝危的胳膊蹭了蹭,臉上的灰蹭了對面一身,而後笑嘻嘻的擡頭,滿臉依戀道:“我想大哥了嘛,再說了,不是大哥說的在你這裡我永遠都可以是小孩子麼?”
“怎麼,大哥是打算說話不算話了?”
伸手點了點謝媛的鼻尖,謝危舉起帕子替她擦掉臉上沒蹭幹淨的灰,搖頭失笑。
“小騙子,祖母說得不錯,你年歲愈長越會哄人。若不是這次她老人家派人去将你綁回來,我看你都快忘了家了。”
“哼,我武功蓋世,不是我自願被綁,就憑府裡的侍衛,壓根不是我對手。”
“行行行,我家圓圓功夫天下第一,無人能敵。好了說正事,别皮了,坐好了。”
謝危笑得更真切了些,拍了拍謝媛的胳膊,沒忍住低咳了幾聲,謝媛立刻直起身子,擔憂的問道:“大哥,你的身體……”
“沒事,比以前好多了,不打緊。”謝危安撫性的順了順謝媛的頭發,随即吩咐青書道:“青書,去将書架上的匣子拿過來。”
“昨日你才去玉京不久,我就收到了一封匿名書信。書信沒封口,裡面内容看起來是平平無奇的家書。隻不過,書信的紙張不同尋常,水火不侵。”
這種紙一般用于傳遞軍中密信,謝媛也就隻在他爹定北侯那裡見過幾次,紙張上的墨也是特制的。
“雖說是水火不侵的材質,但也不盡然。青書,你去端盆熱水過來。”謝媛掃了一眼書信内容,随後将書信浸入水盆。
半炷香時間不到,書信上的墨迹漸漸暈開鋪散,在信紙上緩緩勾勒出一幅地圖。
“這是北境地圖!”
謝媛從小随定北侯在北境長大,她對北境的地形再熟悉了解不過,隻是地圖上的幾個形貌和她熟知的不太一樣。
她仔細辨認了下,又接着道:“也不全是,應當是半部北境半部南蠻地圖。”
“大哥,你看這裡。”謝媛指着地圖上一個凹形的丘陵,道,“這裡是北境和南蠻的交界處鳴風谷,當年祖父和老爹就是在這裡設伏将南蠻的大将軍耶律察赫困死其中,才換來北境近幾年的喘息。”
那一戰,南蠻全軍覆沒,大晉也好不到哪裡去,北境出征的将士十不存二,主将謝老侯爺身負重傷,沒過多久便在一場戰役中負傷上陣導緻傷口崩裂複發感染,飲恨沙場。
“圓圓,你将地圖翻轉過來。”
謝危神情凝重,輕不可聞的歎了口氣,道,“圓圓,你離開北境時,爹爹他可有交代什麼?”
謝媛腦子轉得飛快,回憶起她假裝敵不過府中侍衛被綁時,她老爹摸着胡須笑呵呵地送别。
“我都忘了咱們的玉弧将軍是朵霸王花,就是不知道要便宜哪個小兔崽子咯,這麼好用的一個将才,老子心好痛啊!哦對了,若是你大婚之日老子趕不回去,記得讓你兄長抱着你娘當年給老子的聘禮,啊呸,是定情信物,就當老子和你娘一塊看着你出嫁了。”
謝媛一邊重複着定北侯不着邊的話,一邊依照謝危的話将地圖翻了個邊兒。
果然,如同雙面繡一般,北境與南蠻的地圖反面是另一幅地圖形貌,這才是真正的北境地圖全貌,地圖上還有幾個重點标注大紅叉的地方,謝媛一時也弄不清這幾處标記地有什麼古怪。
倒是在地圖的最下方,有一行字,她認了好久才勉強看清。
長槍夜雪瓜洲渡,鐵馬秋風鳴風谷。
“大哥,這是老爹的字迹。”謝媛眉毛皺成一團,又補了一句,“左手寫的!”
“這兩句詩裡提到了瓜洲和鳴風谷,一個是北境的邊陲小鎮,一個是斬殺敵寇的哨卡,中間隔了百餘裡,這兩者之間能有什麼關聯?”
謝媛從小隻鐘情兵書,不愛讀四書五經,也不喜歡詩文骈律,基本屬于看過就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