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露出一抹人畜無害的笑容,吓得陳七眼皮直跳個不停。
她繼續道:“如今北境是不太平,南邊也不安分。你們想做什麼,隻要不是太過分,不動百姓不犯着我,我還是和當年一樣的承諾,不平鐵嶺。”
“否則——”
謝媛收回笑容,眼神如利刃,掃過陳七。
“除非你們今夜能困殺我,不然,我定叫這世上無鐵嶺,踏平此山,寸草不生!”
眼前的少女尚未及笄,面容夜還餘一絲稚嫩未褪,但陳七卻相信她說到做到!
師承綠林數位名家,而青之于藍,鐵血手腕用兵如神,這些年壓得北境不敢越雷池半步。
數百年來,唯一少年女将,唯有玉弧。
“好,陳某也希望玉弧将軍能謹守今日之言。”
陳七面色肅然,沉聲道:“老子現在便可以做主,人,你可以帶走。但必須以你玉弧将軍之名義,留下信物,作為今日交易的證據。”
“二當家的,不可!”
李軍師雖然畏懼極了,但還是忍不住勸阻:“二當家的,這事兒,你做不了主!”
“你給老子閉嘴!老子說做得就做得!叫他們放人!麻利點!”
李軍師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麼,被陳七一個眼神瞪回去了。
最終他隻能歎了口氣。
山腰上夜風漸涼,謝媛一人一劍,少有人敢出聲,百來人的山路上,除了斷斷續續的蟲獸聲,寂靜得可以聽到粗緩不一的呼吸聲。
“一柱香的時間快到了。”
謝媛眯開眼睛,看向坐在岩石上低頭沉默的陳七。
“不能說?”
陳七“嗯”了聲,繼續沉默,謝媛便沒繼續問下去。
他們這群沾了血的人,身上都多多少少背負着使命和堅持。
也有諸多不得已與不得意。
她能一力破萬法,她能去搏不平,但不代表着其他人也有這樣的勇氣和實力。
這是世道的枷鎖,她想作為斬斷掙脫的第一人,為後來者開先河。
“來了。”
謝媛與陳七同時起身,看向不遠處的火光,大概有十幾來人。
一男一女走在最前面,男子俊秀女子貌美,衣服發飾都完好無損,臉上也沒有傷。
謝媛松了一口氣,想來這群匪寇沒有虐待他們。
“謝将軍!”
王庭之一眼便瞧見了人群中的謝媛,冷若冰霜的臉上罕見的露出春風化水的淺笑。
他眉目溫和,提起裙角,快步小跑了過去。
“謝媛,你怎麼來了。”頓了頓,他又補了句,“我就知道謝将軍會來救我們的!”
謝媛踮起腳輕輕拍了拍王庭之的頭,如同哄自家姐妹那般,輕聲道:“有沒有受驚?用不用我替你出氣?”
兩人旁若無人的說着,落在王庭之身後的武安侯世子傅歸臉色更臭了。
“謝媛!王二,你們有完沒完!這裡是土匪窩,不是你們府中後院!”
謝媛側身看向傅歸,他與這位武安侯世子接觸不多,隻通過青绫調查的情報了解到他與王家二叔王庭之是對冤家,從小打到大。
再多的便是從傅恒口中吐露出的隻言片語,總結就是:纨绔好鬥,心無城府。
如此也好。
武安侯想讓他在北境混個戰功,她也不想軍營裡再多幾個心眼多的文人。
她就喜歡莽的,磨一磨就能用了。
“傅世子,初次見面,幸會。”
謝媛不冷不熱地打了個招呼,随即繼續問道:“可有受傷?”
傅歸不鹹不淡的回了句“無礙”,隻是看着王庭之的眼神帶着飛刀。
嘴唇動了動,想說着什麼,但對上對方帶着一絲警告的冷漠眼神,最終還是憋屈地忍住了。
謝媛揚了揚眉,假裝沒看見他們之間的眉眼官司,轉向不遠處。
鐵嶺山共有三位當家,沒人知道他們的真實姓名,隻知道大當家的姓黃,綠林人稱“黃副将軍”,二當家的陳七,三當家的王五。
謝媛對面最前方的布衣大漢,便是黃大當家的。
她眯了眯眼,行了個江湖禮,抱拳道:“大當家的,好久不見。怎麼不見三當家?”
“玉弧将軍,人生何處不相逢,有緣自會再會。”
黃大當家的朗聲大笑起來,擡了擡手,身後手下便抱着一個行囊遞給謝媛。
“人,我們已經給你送過來了,還望将軍不要忘記今日之言。
謝媛接過行囊,沉甸甸的分量,她險些都沒能接住。看向轉身離開的喽啰的背影,她眼神變了幾變。
“大當家這是何意?”
大當家的笑了笑,沒有接話,隻是轉身之際,擡手朝後擺了擺。
“兄弟們,回寨!”
火光漸漸消失在視野之中,濃墨的黑夜再次聚攏,山風漸起,寒意入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