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窗外,有兩雙眼睛在窺視着這一切。
一雙是黎酒的眼睛。
她這些日子在長安到處惹是生非,自然知道長風學堂的事,她聽說有一群除妖師來了,猜想着也許能遇見簡無遺,便來到了此地。
還有一雙是時遂的眼睛,他看雲落和珏含還沒回來,就偷偷跑了出來,昨日他聽到了長風學堂的名字,很輕易就找了過來。
隻見時遂趴在窗邊搖了搖頭,道:“看來阿娘也喜歡這個叔叔,這個叔叔關鍵時候也是蠻可靠的。”
他擺了擺手,邁着小短腿走向長風學堂的大門,打算毫無痕迹地回去。
遠處從屋中逃跑出來的孩子看時遂竟然能輕易推開了學堂大門,他眼睛一亮,發瘋般沖了過來。
與此同時,黎酒也走了過來。
那孩子回頭看了黎酒一眼,瞬間意識到她定是妖。
時遂聽到身後這倉促的動靜,還沒得及回頭,一隻手抓住他的胳膊狠狠地将他推到了地上。
他糊裡糊塗地忙站了起來。
那逃跑的孩子再次回頭,看到靠近的黎酒,大驚失色,又推了時遂一下,時遂後退幾步,撞到了黎酒的身上。
孩子跑出學堂後,向内迅速瞟了一眼,而後将門重重地關上。
時遂一頭霧水,他回頭一看,笑道:“黎酒姨姨!”
黎酒本是瞪着外面那孩子的,一看時遂擡頭立馬笑道:“你怎麼也在這呀?”
“我來找阿娘。”
“那怎麼一個人離開了呢?”
時遂笑:“因為我是偷偷跑出來的。”
黎酒牽住時遂的手:“那我們一起走吧。”
她輕輕推開門,剛開個門縫,她向外一瞥,立馬将門重新關上。
“啊!”黎酒不由輕叫一聲,她将時遂推到前面去,滿臉的慌張,道:“你快去替我擋一擋!”
時遂在剛剛那一刹也透過門縫看見了走來的人,他露出了為難之色:“可是我也害怕他……”
“一定要幫我攔住他!”
一轉眼,黎酒已經跑沒影了。
時遂硬着頭皮走了過去,看見來人後,孩子畏畏縮縮又恭恭敬敬地喊了聲:“木野叔叔。”
這被他喚作木野之人,一襲蔚釉色束腰長袍,眉目俊秀,妖顔若玉,氣度不凡。
他的手上,一條宛若蛇鱗般的銀鍊纏在中指與手背上,蜿蜒至手腕處,手輕輕一晃,那蛇眼便發出瘆人的綠光。
木野低頭看着怯生生的時遂,他皺着眉,沒好氣地問道:“你怎麼在這?”
時遂不自在地扯着謊:“就随便逛逛……”
“你阿娘呢?”
時遂不說話。
“見到黎酒沒?”
時遂也不說話。
兩個人面面相觑,時遂擋在學堂門前,木野向内張望了幾下,眼看就要進去,時遂忙拉住他的手:“木野叔叔,我餓了。”
“給你殺個人,然後放點血喝怎麼樣?”
時遂慌張地搖搖頭,他面露難色道:“我要吃包子,正常的包子。”
木野一副不耐煩的表情,終究還是妥協了,他将時遂衣領一擰,輕易将孩子整個人都提起來了。
“走!麻煩事真多!”
時遂在空中撲騰着腿,還得強顔歡笑道:“叔叔,抱孩子不是這樣抱的,如果你不會抱,我也是可以自己走的。”
木野不理會他,隻一味地揪着他的衣領。
等他們走後,黎酒這才小心翼翼地探出了腦袋,她搖搖頭:“哎,時遂,這次是我對不起你。”
屋内,貓妖被擰斷脖子的瞬間煙消雲散,雲落走到昏迷的胥遠期身旁,她抱起少年,讓他的頭枕在自己的腿上。
看着這張臉,雲落的眼底一閃而過掙紮之色。
胥遠期會這樣,她是知道的,要不然她也不會選擇跟過來。
她的指尖在胥遠期的眼角輕輕摩挲。
那雙眼睛痛苦中帶着她自己都未察覺的心疼。
門外傳來了急匆匆的腳步聲,雲落輕擡眸看向門的方向,然後将胥遠期推到一旁,眸色暗沉下來。
大初小初推門而入。
“遠期?!”
“他怎麼了?”
雲落站了起來,輕聲說道:“暈過去了。”
大初小初趴在地上,在胥遠期身上到處摸了摸,又在他的鼻間探了探呼吸。
二人深吸一口氣:“沒死。”
“沒死就好,等會我倆把他背回去。”
說着,二人拉着胥遠期的胳膊,将他拖到了一旁的牆上靠着。
那被妖怪打倒在地的除妖師也揉着心髒緩緩站起。
“别跑!”
門外又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幾人擡眼望去,九個長得一模一樣的粉衣小女孩慌裡慌張地沖了過來。
女孩看見屋内的這幾人後,吓得臉色發白,眼眶紅紅的似要哭了出來,這女孩身高不足三尺,跑得太快九個身體齊齊摔在了地上,她哭着爬起來,想跑出去已來不及了,外面的其他除妖師也趕了過來。
在大初小初震驚的目光中,女孩後退到牆角,九個形态都蜷縮成一小團,緊緊地抱在一起。
簡無遺率先提劍進來了,他看了一眼躺着胥遠期,道:“他沒事吧?”
大初答道:“應該沒事。”
“剛剛突如其來的動靜,是怎麼回事?”
“不知道。”
簡無遺看向雲落:“雲落姑娘,你知道嗎?”
“是胥遠期體内忽然沖出了一股力量。”
大初小初目瞪口呆地看着昏迷不醒的少年。
簡無遺繼續問道:“所以最大的那隻妖,是胥遠期殺的嗎?”
雲落眼神凝滞住一秒,肯定道:“是。”
簡無遺沒再多問。
衆人紛紛趕了過來,一衆除妖師圍住角落的小女孩。
紀白汐看着女孩這模樣,有些糾結:“她隻剩最後一條命了,并且也變成了孩童模樣,以後也一直如此了,當真要殺嗎?”
常鴻志道:“當然要殺!她殺了那麼多人。”
一除妖師道:“可現在的她已不是殺人的那個她了,不會無辜嗎?”
顧長聿冷聲道:“死去的孩子比她無辜,孩子的父母也比她無辜,若她不死,我們如何向這些人交代?”
衆人催促道:“那别光說呀,倒是殺呀。”
大家提着劍,遲遲沒有人動手。
初小二道:“陰執一,你來。”
陰執一“哼”了一聲:“現在這種事就讓我來了?”
初小一道:“錢濯枝,你來!”
錢濯枝搖頭:“我……我……我下不了手!”
許裳裳歎氣:“她殺了那麼多人,應該要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