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們用憤恨的目光望過去時,小貓妖睜着圓溜溜的眼睛縮在牆角,粉嫩的臉蛋髒兮兮的,還挂着淚珠,連句話也不會說。
這完完全全就是一個可憐的人類小姑娘呀。
人群還在猶豫之際,一少年徑直走上前去,手起刀落,劍尖割開貓妖的脖頸,大量的鮮血瞬間噴濺而出,濺到女孩娃娃般的臉龐與衣服上,她欲張嘴哭一聲,還沒得及哭就閉上了眼睛。
顧清冉看見這濺出來的血猛然抖了一下,顧長聿連忙蒙住了她的眼睛。
衆人怔住。
一人驚呼:“陸尋止,你……你殺了她!”
少年轉身,眸色淡漠:“沒錯呀,怎麼了?”
“哦……呃……沒怎麼,你怎麼能看出哪個是真的呀。”
陸尋止淡然道:“你們說話的時候,我打量了片刻,真的妖看上去最害怕。”
看他轉身,珏含有些害怕,下意識捂住了自己的脖子。
她扯了扯雲落的衣服,雲落握住她的手,珏含才稍稍安心下來。
陸尋止收劍回鞘:“所有的妖怪都解決了,我們可以走了。”
衆人看着消散的貓妖屍體,愕然地點點頭。
初小一和初小二将胥遠期背起,一行人走出長風學堂,各自返回府邸。
黎酒跟着逃跑的孩子回到了家。
她翻上牆,坐在屋檐上,沉默地看着他的父母哭着笑着抱着他迎接他。
陽光暖和,她躺在屋檐上,伸了個懶腰,閉上眼享受陽光。
等到中午後,孩子的父母才依依不舍地離了他的屋子。
他們邊走嘴中還念叨着:“多謝佛祖保佑……”
黎酒聞言,睜眼輕笑:“佛祖保佑不了他……”
她跳下屋檐,從容推開了孩子卧房的門,門剛開,裡面就傳來了聲音:“母親,我都說過了,讓我一個人待一會。”
看清來人後,孩子慌忙地站了起來。
“聽說,你不是什麼好人呀?”
黎酒緩緩走在大驚失色的孩子面前,語氣戲谑至極。
孩子看着她,下意識想尋護身之物,奈何桌上除了筆墨紙硯什麼都沒有,他就拿起了硯台扔了出去,道:“是你?你竟然追來了?你想要什麼,我什麼可以給你。”
硯台沒有砸到黎酒便在空中破碎,孩子瞳孔驟縮,黎酒沒有立刻回答,孩子失色,邊說話邊向後退了一步:“你是想喝人血對吧,去喝其他人的,我可以喊來府中下人,他們全都由你處置!”
黎酒蹦蹦跳跳的,故作一副高興的狀态:“真的嗎?”
七歲孩子露出了不屬于他年齡段的邪惡又帶着幾分僥幸的笑容,他道:“對,都是真的。”
黎酒搖頭:“可是我不想吃下人,他們太惡心了,我想吃你的父母。”
孩子深思幾秒,很快便答應道:“……那也可以。”
黎酒戲弄地說道:“可是我又改變主意了,我要殺你。”
聞言,孩子冷眼看着她,他的眼中已無任何對生命的畏懼,反倒是出奇地坦然:“你是不打算放過我吧?”
“對呀,你是小壞蛋呀,我要為民除害……”
孩子怒吼道:“我都回來了,我好不容易回來了!為什麼還是不肯放過我!”
黎酒幽幽道:“你為了回來害死了不少人。”
孩子退到身後的櫃子上,他道:“你是說那群把捉迷藏當真的蠢貨嗎?就算我不把他們推出去,他們的腦子,他們的承受能力,都不足以支撐他們逃出去,他們本來就活不了的,早死晚死都是死,可我不一樣,我能活下去!”
黎酒搖搖頭:“可你現在活不下去了。”
孩子突然笑了:“不想死,想活着,有錯嗎?”
“沒錯。”
孩子釋然道:“我也這樣覺得。”
黎酒也笑:“妖殺人,我殺你,有錯嗎?”
“沒錯。”
黎酒也釋然笑道:“我也這樣覺得。”
她的笑容消散,露出了嗜血的眼睛。
“直接殺了你,你的父母會看出你是被妖所殺,說不定會怪罪除妖師捉妖不力。”
“那你想讓我怎麼死?”
她笑道:“你說呢?”
黎酒的餘光捕捉到孩子背後的小動作,她用一種輕蔑的眼神看着他,而後揮了揮手,孩子藏在身後的刀立馬飛到了她的手上。
手中藏起的救命稻草沒了,孩子渾身顫抖,瞳孔露出了真正的絕望。
他乞求道:“去殺其他人吧,别殺我。”
黎酒一步步靠近他,在他耳邊低語了一句:“我和你一樣,都是壞種,去死吧。”
春意盎然,暖風和煦,陽光透過窗牖灑進屋中,紗簾被輕輕吹拂之時,黎酒的琥珀色眼睛美不勝收。
她微笑的樣子,也甚是迷人。
在她笑着說完那句話後,孩子的雙目失神,隻見他推開房門,沐浴在陽光下,而後木讷地走向家中小池,直接跳了進去。
進水的瞬間他立馬意識到發生了何事,可為時已晚。
黎酒靜靜地看着孩子掙紮到面色扭曲,到徹底窒息。
她搖搖頭:“我可不能給我的簡無遺惹事。”
說罷,便飛上屋檐,輕拂衣袖,體面離去。
除妖師們回到了各自府邸,午後,歸墟司内,胥遠期還昏睡不醒。
雲落發現時遂不見了,想着他必定是偷偷跑了出去。
大初小初守着胥遠期,歸墟司的其餘人則邊巡邏邊去找時遂。
也就是天意使然,黎酒幹完事後,穿了幾條街,一擡眼便看見了簡無遺。
她眼睛一轉,拿起一個石頭砸向了膝蓋,身子一跌便躺在了簡無遺的必經之路上。
少年注意到她,緩緩走來。
她輕聲喊道:“簡無遺……”
少年冷淡道:“讓開。”
黎酒擡起頭,可憐兮兮地說道:“腿流血了,好疼。”
簡無遺低頭看了一眼她的腿,膝蓋處确實滲出了血,他語氣依舊冷淡,道:“起來。”
“起不來,你抱我走。”
黎酒看着簡無遺,作出楚楚可憐的表情。
誰知簡無遺徑直從她身旁邁過,她眉間愣了一瞬,似是沒想到他會如此冷漠。
在簡無遺的袍角從她手旁掠過時,她眼疾手快地扯住了一角。
“你……”
乞求的話還沒說完,簡無遺忽然轉身彎下腰,将她穩穩抱起。
懷中女子一刹那的出神,下一秒立刻順勢将簡無遺環抱住,她的臉貼緊少年的胸口,像一隻粘人的貓。
少年輕聲問道:“你說你喜歡我,是真的嗎?”
黎酒沒出聲,隻一個勁地點頭。
“你想和我去歸墟司嗎?”
“我想。”
黎酒眼底偷笑,她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如那人一樣,住進了歸墟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