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遠大将軍府嫡長子謝識呈,除了有清平世子的爵封以外,另一個更讓人望其項背的稱号,便是新科狀元。
自江南遠道而來。
明景帝是瘋了吧,讓她嫁這麼遠?!
蘇明念覺得自己大抵是昏頭了,忘了謝識呈如今在京任職,且剛升入内閣。如何都是不會離開盛京的,倒不至于讓她遠嫁。
她心下一松卻當即又緊。
還是接受不了自己突然被賜婚,對自己的婚事無法掌控,清楚是清楚。可一碼歸一碼,真當旨意下來時蘇明念心口還是覺得喘不過氣。
晚膳也沒用幾口,蘇明念放下筷子便回了自己的院子。父親與母親皆投來關切的目光,蘇明念已經福了福身走了出去。
遊冰夢匆匆扒了兩口米飯,望了一眼爹娘:“我過去看看。”
母親遊氏不放心,在兩姐妹走後,又吩咐了身邊的大丫鬟玲珑。
-
金絲軟榻上少女側卧着,神态難得有些恹恹。手裡無意地撥弄着在燈下潤澤的紅櫻桃,個個圓潤飽滿,本不是這個時節該有的。但二姐這次回來,從外面帶了不少好東西。用碎冰鎮着,小姐之前很是愛吃,每天都要用一小碟。
今日大抵是婚事的緣故,綠盈看着那幾顆圓潤的櫻桃被小姐蔥白的指尖撥來撥去。剛要上前,蓦地聽見一聲可愛的貓叫。
一團雪白的燦影從菱窗跳進來。
“安安。”蘇明念表情亮了一下,那團雪白的影子便蹿上了她的膝蓋,漂亮的一對山竹搭上女子皓白的腕,是不一樣的好看。
蘇明念指尖放在貓咪下巴上撓了撓,綠盈上前一步遞來逗貓羽毛:“小姐好些了?”
“總不能一直這麼消沉吧。”蘇明念努了努嘴。她是丞相府三小姐,從小錦衣玉食,富貴榮華。
爹爹娘親長輩們給了她們這麼多年的安穩,她自然也不會去拖家人的後腿。
隻是事出突然,她需要給自己一些接受的時間。
明念将腦袋虛虛落在貓咪的腦袋上,望着盤裡的那盞櫻桃。又好像無意:“綠盈,你說,江南第一的名門公子,會是個怎樣的人?”
“綠盈雖不知那位公子的品行,卻也聽說江南謝家顯貴。威遠大将軍曾經戍邊西狄……”綠盈一時不知該如何形容,她雖跟着小姐讀過兩年書,會識許多字。
可小姐自小便活潑得緊,在學堂最是坐不住。開蒙請夫子教導五年後,十一歲便跟着外祖四方遊曆,去過不少地方。更是在回京後短短兩年時間就開出了盛京最大的首飾樓和成衣坊。
出門在外,除了丞相府三小姐的顯貴身份,‘蘇大東家’的名号明念也很受用。
隻是大東家腦子裡生意經很多,肚裡的墨水可真沒多少。
明念最不喜歡看的就是那些刻闆枯燥的經書古學,連帶着底下的丫鬟也都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小白丁。
綠盈這邊憋了半天都沒想好下文的時候,蘇明念倒是開口就接了過去。
“畢竟虎父無犬子,且他又是德祐十年間獨出的三元并舉進士登科,才富五車,博學多識……”蘇明念說到這裡突然頓住,撸貓的指尖也停下了,惹得安安仰頭望她一眼:“完了,綠盈,我這該不會是嫁了個夫子吧!”
雖然綠盈不知道這怎麼就扯到夫子那裡去了,大抵是小姐覺得未來姑爺太厲害,新科狀元的名頭搬出去就讓人覺得響亮。
那可不是比一般的夫子還要厲害麼?
綠盈想着也有些理解小姐的擔憂,小姐可是最不喜歡看書的,往後兩人湊在一起……
主仆倆一個賽一個地垮着小臉,像兩尊幽幽的菩薩。
遊冰夢和母親身邊的玲珑進來時還吓了一跳,她快步走過來捏捏妹妹的臉:“喲,小蝴蝶氣得飯都吃不下了?”
“二姐……”明念将下巴擱在姐姐的掌心蹭蹭,有些生無可戀,像被按在案闆上的小魚:“我要嫁給一個夫子了……”
“三小姐這是哪裡的話,世子殿下豐神俊朗,可是江南不知多少閨秀娘子夢寐以求想嫁的郎君呢。”
“千好萬好,與我不相識,都算不得好。”蘇明念嘟囔了句。
“三小姐可是忘記了?你們小時候見過的呀,清平世子當年可喜歡小姐您了,還親過小姐的臉頰呢。”
玲珑是母親身邊的一等侍女,是平媽媽所生。年紀要長她們十歲。
許多兒時并不清晰的記憶,玲珑都記得清楚。
此話一出,三人都向她望了過去。
蘇明念沒有掩飾眸裡的驚訝:“我和謝識呈以前見過?”
她說完,後知後覺有些耳熱,謝識呈今年已經及冠了。年長她三歲,若是見面,在尚未成婚前,按着禮數,她還要喚他一聲識呈哥哥。
而非謝識呈。
這般直言男子的名諱。
好在這點微小的情緒并未被她們發現,玲珑在八角檀桌邊坐下,開始給幾位姑娘斟茶:“不知小姐可還記得,六歲那年走失的事?”
她這麼一說,明念登時便想起來了。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