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寺前熱鬧,香火繁盛,禮佛之人絡繹不絕。四四方方的牆邊坐着一排衣衫褴褛的人。
謝渡開設粥棚的地點便在此處。
寺廟經濟發展,他一半說情一半威壓地讓寺廟的方丈答應貢獻些許毯子,晚上災民便住在張家寺以前的舊址。
現在雖是個破廟,但好歹能給災民提供遮風擋雨的地方。
江暮歸環胸,瞧着飄成雲霧的香火感歎:“這一天得賺多少錢啊~”
買香火、買素面素菜還有單獨給寺内和尚的香油錢……江暮歸竟動了皈依佛門的念頭。
謝渡無奈道:“人家誠心禮佛,你緣何還要與錢财扯上關系?”
“呵~若沒事求佛祖他們也不來了。”
“咳。”謝渡肅色看她。
江暮歸讷讷鼓鼓嘴,一笑了之——
她嘴快,好話壞話都說,說起來就沒個把門的,有時剛說完就意識到自己得罪了人,但晚了,然後她便瘋狂找補。
謝渡雖說也贊同江暮歸的話,但他想得更多些。
寺廟繁榮亦有它的好處,比如此時嘴裡念叨着普渡衆生的僧徒們就不得不幫助他接濟災民。
凡事還得看怎麼想,怎麼用。
走到寺門口江暮歸才問:“謝侍郎你帶我來幹嘛?”
“再過一個時辰就該放午飯了,你此番與我一同放糧。”他拍拍江暮歸的頭,護着她的腰帶她跨過門檻進去,“這裡的廚房是你的,裡頭有僧人和小吏供你差遣。”
她張望一番,回道:“謝侍郎怎麼和我阿兄一樣愛摸人的頭?等我哪天三天不洗頭你摸一手油就老實了。”
沖謝渡聳了下鼻子,江暮歸不緊不慢地去了廚房。
謝渡安排得很周到,守在廚房門口的是她昨日見過的小吏。
“江小娘子,跟我來~”
小吏名喚李雲武,領着江暮歸介紹相關事務,“聖人撥給侍郎大人的日饷是五十文。”
“五十文那不少了呢。”江暮歸眼睛放光。
“聽着不少,但奈何災民太多。”
“這五十文包含了糧錢路費,還少不得要賞給下頭辦事的人,層層推下去。”李雲武指着今日的糧食,“所以一日也就三十文能救濟災民。”
“那些就是今日的三十文買的糧食。”
江暮歸去清點了一番,有面粉、土豆、少許雞蛋,都是些便宜又管飽的東西。
但她估算着不太對——
一鬥面粉就三十文,這怎麼還能買土豆和雞蛋呢?
李雲武露出他吸風的牙齒,“害,這些事兒說了小娘子也不會懂。”
“總之我不懂,李大哥說說呗。”江暮歸也不屑計較争個口舌之快。
“就是朝廷人情那些事兒嘛,這兒的縣令手不太幹淨,咳咳……總得意思下堵住侍郎大人的嘴。”
“哦。”江暮歸淡淡的。
“小娘子不生氣?尋常百姓若聽到貪/官被人庇護眼睛都擦出火星子了!”
“如李大哥所說,這些事兒水深,我不懂。”
庇護縣令?謝渡就算要庇護他也得悄悄的,這些人怎麼會知道?
江暮歸冷笑,怕是還沒利用完,舍不得動。
看看這些糧食,不就是縣令貢出來的嘛?此時動他幹嘛。
江暮歸的沉默反而激起了李雲武的話痨屬性,“還得是我們侍郎大人,這兒的災民對比其他地的已經算吃的好了。我之前去的那個災地赈災,說是粥,其實就是清水上浮着幾粒米!”
“京中清官都看不慣我們侍郎大人撈油水,可我們侍郎分得清輕重緩急,也沒克扣了下人和百姓不是?饒是這樣,他還要被清官說裝樣子呢~他們咋說的,叫沽名釣譽!”
江暮歸聽着,偶爾回話,“謝侍郎在京中風評很不好麼?”
“說自家大人壞話不大好。”李雲武道,“江小娘子若是在京中待個半日就知道了。”
清流一派把他家大人視作過街老鼠似的,今日禦史參一本,明兒宰相直言兩句。
可他家大人就是能安安穩穩的坐在自己位置上,不僅如此,還步步高升。
“江小娘子準備怎麼處置這些面粉和土豆?之前面粉都做馎饦或面條,就着湯吃,管飽。”
江暮歸道:“我既答應了你家大人前來改善災民生活,提高人民的獲得感、幸福感,那在吃食上當然不能和往常一樣。”
吃得不好,每天過得都沒精神沒盼頭。
她看着土豆心頭有了主意,洗洗手便開始做。
面粉二八分,取出少的那份放在一個大盆裡,加鹽、蛋清和水揉捏醒發。
剩下的面粉量大,需要人幫助。
“李大哥,你且先看看我是怎麼做的。”
她用一個小碗放一把面粉,依舊加鹽和水。
不過此次水分了兩次加入,頭一次加水攪動至黏稠狀,第二次加水繼續攪,直到面粉成糊,勺子一舀一放便直直的流下去和碗裡的融合,不見半點疙瘩。
“像這樣,攪動細膩就成。”
江暮歸手攪得酸,便決定當甩手掌櫃,充分發揮人才的作用。
“看那幾位大哥魁梧,都是手勁兒大的,勞李大哥帶着他們把剩下的面粉都攪成面糊。”
“诶。”江暮歸說什麼他就照做,任勞任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