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這兒罐罐茶還不算完,還得把筍子、菌子、臘肉等切碎炒香放進茶水中炖煮。
最後再加面糊調制。
工序之繁瑣,口味之霸道。
江暮歸第一次吃這玩意兒時,說實話,她不太能欣賞。但是架不住她犟,覺得不好吃一定是自己手藝的問題,于是一次又一次做,最後生生把這玩意兒吃順嘴了。
那鹹完後從鼻腔竄出來的茶香讓她上頭。
罐罐茶一上,便隻差葫蘆雞了。煮、蒸、炸三個步驟才制成一道菜,極需要耐心。
而成果絕對配得上努力。
不管是酥脆的外皮還是被鎖得牢牢的汁水,葫蘆雞豐富的口感能對得上每一道工序。
江暮歸看這一桌菜不由感歎——
碳水盛宴,熱量炸彈。
解膩的茶水江暮歸便沒再選擇傳統的了,她用奶茶、薄荷、糖做了一杯清爽的奶綠,沒加任何小料。
謝渡看到葫蘆雞端上來時目瞪口呆。
他問江暮歸:“你還會做宮裡的菜?”
“什麼宮裡的菜?”
葫蘆雞是官家的小廚房才研發出不久的新菜式,江暮歸居然會?
以前看她做新奇玩意兒她老愛用蜀地特色小食搪塞他,如今這葫蘆雞可有說辭?
謝渡暗戳戳質問了她一番,江暮歸這才知道葫蘆雞起源于本朝,且還沒被推廣。
她說:“我靈機一動想出了這個做法。怎麼?就準宮裡的廚子研發新菜式,我就不行?我會的可比他們會的多多了。”
江暮歸這麼說,謝渡也沒再多問,老老實實的吃飯。
昔日和謝渡對坐吃飯江暮歸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可今日身旁多了一個人。
謝渡明面上是奕王的人,而自家阿兄卻是太子的人。兩方都不是同一陣營,怎麼能安心坐下吃飯呢?
想得越多,便吃得越心神不甯。
“江暮歸,你在你碗裡挑蒜末吃呢?”
江暮歸回神,這才驚覺一大碗褲帶面不知不覺吃完了。
謝渡給她碗裡夾了葫蘆雞,道:“好鹹。”
江暮歸不明所以,吃了一口,回道:“味道不是剛好麼?”
謝渡嗤笑,放下碗筷,頗為無奈地看着江暮歸,“你還真一筷子都沒動?剛才想什麼去了?”
“别不是你兄長入仕,你已經預謀好要怎麼為他遮風擋雨了。”
江暮歸讷讷的,“嗯”了一聲。
謝渡越發覺得不對。
按江暮歸的脾性,此時已經和她嗆起來了。莫不是白日找奕王時出了什麼事?那她怎麼現在才做出這副表情?
眉間擔憂之色愈發強烈,謝渡恨不得把眼睛長到她腦子裡看看她到底在想什麼。
張沄這會兒也注意到,兩人配合無間,你夾雞肉我夾馍,把江暮歸的碗塞得滿滿當當。
張沄想問沒問出口。
謝渡卻放寬了心,先吃飽再說,由她想去。
罐罐茶還有好些沒吃完,江暮歸收拾剩菜,張沄自覺洗碗。
“那是什麼?”外頭的謝渡突然道。
江暮歸對上謝渡視線,看到他在和自己招手,于是把手上的活幹完就走去。
謝渡淋着月光,吃飽喝足後面色紅潤,恰似梨花迎月開。
江暮歸每每把視線逗留在他身上都不自覺感歎他那張完美的臉。
“适才在想什麼?擔心你兄長?”謝渡将自己身上的墨竹霁雪纨帔給她披上,輕聲道,“我還在朝中,不會讓你們出事的。”
江暮歸道:“是擔心你被拖累。你和我阿兄走那麼近,奕王不會生疑嗎?”
雪霁天晴,塵埃被雪水帶走,便是狂風呼嘯也吹不起一點沙礫。
謝渡心裡暖融,瞧着披風上月光下的竹,覺得明日又該是晴天。
這會兒子兩人對立,卻沒什麼花前月下的味道。剛吃過飯,被卷起的油煙味倒是異常平凡,煙火氣和碳水一樣叫人暈眩,謝渡問:“你是在擔心我嗎?”
“嗯。”
江暮歸不否認,比起對謝渡本人的擔心,她其實更不想有人因她出什麼差錯。
而謝渡卻不這麼想,理所應當地把關懷當在意。還想貪婪地在她心裡占據更多位置,讓她的在意再多一點。
最好擡頭是他,低頭也是他。
謝渡道:“不必想太多,他從始至終也沒信過我。”
“那你為什麼?”
“一個台子一出戲,大家都在演,我又豈能不勤業?”
“這樣……”
謝渡三言兩語安慰到江暮歸,她才算放心些。
安靜的片刻,一朵煙花炸開。
江暮歸注意力被煙花帶走,嘴角微微上揚,随口道:“除夕沒和你看到的煙花居然在長安看到了。”
謝渡低頭看她,看她上揚的嘴角,看她眼裡的煙花。
煙花碎屑像流星,一走就是幾個光年。和益州相隔千裡,長安這處繁華之地多了一處重名的酒肆,名喚“暮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