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枝繁葉茂，蜻蜓點波瀾，幽幽茶香席卷江上綠葉。

今年冬冷，夏便格外熱，花草長得好極了。有幾株會長的穿過窗棂，落幾朵海棠在鲛绡嵌珠纏枝琺琅瓶邊。

縱是室内也有淙淙水聲，幾人圍坐一桌，時不時有女使小厮上菜。

現在是午時，比花香更香的是飯香。

“這是金腿沁雲漿，諸位客人慢用。”

女使擱下白玉盤，諸位便被精緻的擺盤晃了眼。

金黃的瓊漿描成圓邊，一絲不多一絲不少，和玉盤共同構成一道環，皎潔無暇的玉和璀璨似琥珀的邊對比鮮明卻又異常融洽。

雲漿大約便是這金黃色的汁液。

裡頭的菜依然被擺成一道圓，摞起來，幾塊完整的雞腿肉煎得嬌嫩，雞皮又香又酥。

這道菜的别名：菠蘿雞腿煲。

得虧和李修合作，江暮歸才能搞到菠蘿，菠蘿汁水充盈，香甜可口，用來解濃油赤醬的雞腿非常合适。

幾位客人都率先夾了菠蘿，被其軟甜的口感折服：“這是何物？”

女使道：“此物名為菠蘿，來自暹羅，如今嘗到此物的人并不多，我們娘子費了好大功夫才得到。但我們娘子說隻要客人喜歡，就算是她親自去一趟暹羅買回來也值了。”

江暮歸做這道菜眼淚都要做出來了。她沒想到十塊錢三個的菠蘿在這裡成了奢侈品！她至今記得五個菠蘿李修收她一百兩友情價時手被銀票砸得有多疼……

尤其她十分懷念菠蘿的味道，做菜每每瞧見都忍不住嘗嘗鹹淡。

香啊！

菠蘿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搗碎化汁，一部分切成小塊的三角形和雞腿一起煎。調好料汁等冒泡後再把菠蘿碎撒上去翻炒，出盤後再蓋上最後一層菠蘿碎，點綴兩片指甲蓋大小的綠葉。

顔色濃淡得宜，金黃的菠蘿像陽光一樣打在薄荷綠上，清爽可愛，似一簇宮燈百合，将初夏的生氣開得淋漓盡緻。

不管是擺盤還是菜品，江暮歸都比以往更講究。她甚至為了達到她想要的菜品顔色能反複實驗一道菜三天，就為了找出最适合的火候和時間。

她這麼講究全賴于中午的停雲舫隻接待一桌客人，價格不菲，她得對得起客人花的錢！

客人聽完接道：“能吃到這一道菜，來這兒就值了！”

這一桌共八個菜，收費三百兩，不僅有菠蘿雞腿煲、奶油口蘑小排、土豆芝士蝦等半中半西的菜，還有傳統的胭脂鵝脯、酒釀蒸鴨等傳統菜。

不過菠蘿、蝦放在這會兒的内陸本就是珍貴菜品，和醉春閣掉個餅渣都五兩銀子相比，她的價格實在良心。

最後上的是贈送的甜品，“六位客官，這是我們娘子贈送的龍井青檸芝士和抹茶豆漿，豆漿已放置微涼，諸位客官慢用。”

龍井青檸芝士保留蛋糕胚和奶油奶酪綿密的口感，頂層酸奶醬加入龍井迎合文人風雅的情趣，幾片龍井葉磨碎鋪灑，活像撐着荷葉傘的俏皮姑娘。

廚房裡，許長安等得敲桌子。

“我也要龍井青檸芝士！”她着绉紗豆雲撲螢裙，哪兒有半點長安六娘威風凜凜智慧冷靜的樣子，櫻唇一撅十分不滿，“我不是内置客戶嗎？！”

江暮歸一邊忙一邊回：“現在知道内置客戶是什麼了？”

“少給我轉移話題！”

“正在做了，你知道打發奶油奶酪有多麻煩嗎？”

搞黃油就麻煩，搞奶油也麻煩，這兒還沒電動打蛋器，她手工打發胳膊都斷一隻。

許長安哀怨地看着她，趴桌上等着江暮歸給她上食。

江暮歸看不得許長安的委屈樣，無奈道：“你幫了我這麼大的忙，怎麼會少你好吃的？稍等一等，待會兒随我上浮白台一邊賞景一邊吃豈不更有情趣？”

“就信你這回。”許長安道，“現在學着和謝渡一樣油腔滑調的。”

“謝渡？您以前不一直尊稱謝侍郎嗎？”

“呵。”許長安欲哭無淚，白色的眼白裡全是對認識謝渡的悔與恨。

謝渡偶爾來蹭飯，吃幾頓飯許長安就把謝渡這厮的讨嫌看清楚了——

他的嘴但凡都他臉的一半功夫也不至于沒人願意把閨女嫁給他。

實在是自來熟，又愛打趣人，偏鬥起嘴來還說不過他。

許長安在謝渡嘴上吃了幾次虧就學會翻白眼了，這厮着實可惡。

不過江暮歸這回還真不是油腔滑調，她是真感謝許長安。

若不是她那兩軟廣打得既無違和感又傳播廣泛，她還真不好暗戳戳把江安樓就是《江湖夜雨》系列中的大酒樓的事宣傳出去。

就連江安樓限時開放的策略也有許長安幫忙出謀劃策。

要賺客戶的錢就要充分考慮顧客心理。花三百兩來吃飯的肯定不想人擠人，但若是驅逐來吃便宜飯菜的普通工農就違背了江暮歸的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