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還是算了……”老了還為人在這種烏漆嘛黑的地方工作,那不是上趕着猝死嗎?再說,讓她在這宮裡戴二十年,那跟殺了她有何區别!
見她放棄得如此之快,闵嬷嬷抿嘴一笑,又在面前宣紙上寫了什麼,兩分鐘後,這張宣紙就到了她面前。
宣瑾滿心期待地拿起,可興緻馬上就從高山跌落谷底,這這這這這都是什麼啊!
一張比A4紙大約莫兩倍的宣紙上,通篇寫着猶如鬼畫符的東西,天呐,别告訴她,這些奇形怪狀的玩意,是她要學的字啊!
我嘞個天爺啊,古代真不是一般人能待的!
闵嬷嬷注意到她的表情,心中竟生出暗喜來,她很久沒有看到過這麼活潑的表情了,既靈動,又耐看,自然會被她影響,久久不起波瀾的心,竟也有了漣漪。
“一共兩百字,你先學前二十個,跟我讀。”
宣瑾咬着嘴唇點頭。
三盞茶的時間後,宣瑾已經開始迷迷糊糊、搖搖欲墜了。
她困難地睜着眼睛,盯着其上的字,心裡時不時罵:這個長得像樹杈的字竟然念“尤”,長得跟河流分支的竟然念“引”,兩個叉相交念“又”,等其他字,她都無法一一吐槽。
話說,換個思路,如果這些字她都認得了,那回現代,豈不是會變成富翁?
然而一時的開心并不能造就永遠的開心,這個想法後的第三分鐘,宣瑾就睡了,一張立起的宣紙之後,她已經給闵嬷嬷磕了好幾個頭了。
小時候,也就語文考得入眼,但也就語文課睡覺,現在也還是改不了。
于是,這麼一閉眼,再睜眼時,就已經天黑了。
醒來時,她的身上披着一件薄衣,她迷迷糊糊地擡頭,看見微弱亮光之下的闵嬷嬷,在認真工作,鋪滿皺紋的手還時不時揉着眼睛。
她的這個夜光下苦讀,像極了她臨時抱佛腳的樣子,唯一不同的是,蠟燭的光線太暗,讀得久了一定會對眼睛有影響的。
*
還是夜裡,宣瑾逃不開,也避不開,隻好又負責送水,這東西輕快,總比抱個大爐子的好,而這次,她得想個辦法,讓嬴政不殺她。
總不能次次都死吧?那她命也太差了。
如上次操作一樣,水被倒入碗中,嬴政慢悠悠地飲了下去。
玩什麼梗好呢?既能讓嬴政不生氣,又能讓系統判定為正……
靈光一現,宣瑾望見嬴政手持一本書,便直接開口問:“大王,奴婢不識字,您能告訴奴婢您讀的是什麼書嗎?”
嬴政原本是一心都在書上的,就算有水,喝的時候也在想書裡的内容,他已經習以為常屏蔽一切動靜,當然,也無人敢在他面前發出聲響,可就在剛才,他聽到有人在詢問他。
沒錯,是詢問,沒得到他的允許就開口的詢問。他擡眼去看,身側站着一宮女,正微微彎着腰看書裡的内容,感知到他在看她,便一轉眼珠子,與他對視上。
宣瑾笑着,面對這個殺了她五次的仇人,能夠對他表現出如此和藹的笑容,已經是她素質的最高點了。
嬴政肯定在心裡罵她,但宣瑾又何嘗不是,她又不是第一次這麼沒禮貌,隻是他不記得罷了。
“《中庸》。”他肚量不能太小,好歹是一國之君,況且伸手不打笑臉人,她也沒什麼錯處,隻是想知道這本書的名字,他何嘗不能告知她。
宣瑾一怔,經曆了五次被殺,她早已不對自己抱有希望,心想隻要一玩梗,就肯定必死無疑,而她也早已摸清嬴政的脾氣,隻是死的方式和他的情緒挂鈎,可沒想到,這次嬴政竟然真的回應她了。
“可是四書五經中的一本?”她再進一步。
嬴政深邃的黑眸中閃過一抹異樣的情緒,四書五經為何物?
這小婢女的意思是——有四本書和五本經書嗎?那它們又裡面分别是什麼呢?他自以為見識頗遠,可怎麼連這都不知道?
宣瑾觀察着在嬴政的表情,感覺有十分有九分的不對勁,按理來說,她答得如此漂亮,就算不給個笑臉,也不應該是這般神情,莫非……她說錯了?
“奴婢愚鈍,污了大王耳。”她說。
為保住小命,隻能暫且用這種話安撫他的情緒了。
[嬴政對您的好感度:5%。]
宣瑾:?
“四書是哪四書?五經又是哪五經?”終于,内心的疑惑砸碎了他城牆般的尊嚴,讓他得以問出這兩個問題。
什麼?他竟然問她‘四書是哪四書’,‘五經是哪五經’?這難道不是有學問的人都知道的常識嗎?
宣瑾差點将‘這是常識’這四個字脫口而出,好在懸崖勒馬及時,順着他疑問的口風道:“四書是《大學》、《中庸》、《論語》、《孟子》,五經是《詩經》、《尚書》、《周易》、《禮記》、《春秋》。”
這難道很難嗎?
“為什麼稱它們為四書五經?”嬴政再問,連續三個問題,每次的嗓音都有所不同,第一次聽起來是不耐煩的,第二次則是低沉壓抑,第三次有些許柔和。
為什麼?他問她為什麼?這東西從她學的時候就是這麼叫的啊,難道她要告訴他是九年義務教育來的嗎?
“嗯?”嬴政不悅,用能刀人的眼神看她。
這宮女破壞了他的閱讀性質不說,還得到他價值千金的問題,現在居然敢冷着他,他能對她提問,已經算是莫大的恩賜了,可她竟然在愣神?
錯了,全錯了,宣瑾猶如遭到晴天霹靂,原本的好心情一下全變糟了,四書五經是後世的總結,嬴政他才剛登基,怎麼會知道這個!①
“額……是這樣的,民間流傳,将那些書總結為四書五經,奴婢也是從别人口中聽來的,具體為何,實為不知。”她苦笑着。
“那《樂經》呢?為何它不在五經之中?”
“那是因為它失傳了呀……”宣瑾越說越沒底氣,最後的語氣都顫抖了,她這簡直就是嘴在前面跑,腦子在後面追啊!《樂經》是後來失傳的,又不是在秦朝失傳的,她說得這麼信誓旦旦是做什麼!
“胡言亂語!”嬴政本以為這宮女有些本事,能知道這麼多書已是不易,且都是名家所做,可沒想到一連問下去,她竟然滿嘴胡話,他大秦樂理何其之多,必會流傳千古,怎會失傳?
他看她是不想活了!
眼見着嬴政被她氣得臉紅了很多,馬上就要對她上手段了,宣瑾趕緊找補:“其實吧……也不是奴婢胡說,就是大王,若想經典流傳,需要很多人謄抄,并好好保存,這樣才不會損壞得那麼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