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大漠深處,魇教領地。
黑雲壓境,遮蔽天空,大地被雷鳴聲震得顫抖,陰戾的狂風肆虐呼号。
奪目的白色光柱自祭壇之上直沖雲霄,一股強大的力量流從陣法裡擴散開來,登時貫穿天地,圓形大祭壇四周,一群身着黑袍的祭司圍站成一圈護法,口中嘁嘁喳喳念着咒語。
乍一聲破空的哀叫。
陣法裡,江冉冉身體被一道無形的力量緊緊束縛,動彈不得,心口黑芒閃爍,仿佛被一點點殘忍地撕開,靈魂上最後一道封印正被生生撕扯破壞着。
她蹙眉咬牙,繃緊的臉上滲出苦不堪言的痛,額頭豆大的汗珠一顆顆滑下,鬓角已被浸得透濕。
“轟隆——”
又一團雷電在她頭頂醞釀。
下秒,紫色雷霆驟然劈下的同時,旁邊黑暗裡倏然沖出一道影子闖入祭壇,千鈞一發之際把江冉冉抱出了陣法。
雷霆劈了個空,祭壇四周,十幾名黑袍祭司頓時嘩然躁動起來。
浩大的陣法随之消失。
一切恢複平靜。
祭壇下方,一處光照不到的黑暗角落裡,宸夙無力地單膝跪在地上昏沉喘息,雙手卻緊抱着江冉冉不放,似乎身上僅剩的全部力量都用在了手臂上。
“宸,夙……”
江冉冉臉色慘白,就要昏過去了,隻在最後一絲模糊意識下動了動唇。
“疼……”
許久,她也沒聽到回應。
沒有任何回應。
可就在她徹底昏迷過去那一瞬,她隐約感覺到,抱住自己的那雙手又緊了些,把她藏進了溫暖的避風港——他一直在,可是他為什麼不說話啊……
她眼前一黑,沒了意識。
朦胧中。
奇怪的記憶碎片閃過她腦海。
一處陌生的地方。
她也是被困在一道陣法屏障裡,動不了,說不出話,隻覺得全身上下很疼很疼,抽筋斷骨火燒火燎般地疼。
意識消亡,她就要死了……
然而就在生死一瞬,她模模糊糊看見,有一道黑影蓦地朝她沖過來——
她不知發生了什麼,隻覺得身體一陣颠簸,頓時害怕地閉緊了眼。
似乎過去許久。
終于,等她再睜開眼時,周圍一切都安靜了。她沒有死,她還活着,還被一陣溫柔的暖意緊緊包裹着。
光暈朦胧。
她看到一個熟悉的輪廓。
……
“抓住那個人!”
“圍住他!”
四周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十幾名黑袍祭司率領烏泱泱的魇教魔兵追了過來,迅速将宸夙和江冉冉團團圍住,刀劍長矛齊齊指向包圍圈中間的二人。
飛沙揚塵,冷風肅肅,雙方就這麼冷戰僵持着,誰都沒有動靜。
許久,宸夙終于緩緩擡頭,那雙眼睛裡竟閃着厲鬼般屠戮嗜血的兇光:
“我帶她走,誰敢攔?”
下秒,紅光在他手裡凝聚成劍,劍身之上,洶洶湧動的血光像是地獄不滅的鬼火,火舌燎燎,吞噬焚盡一切。
可他似乎連喘氣都艱難。見他俨然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兩個渾身散發幽黑魇氣的魔兵率先朝他沖了過去——
隻聽得“咔”一聲碎骨的怪響。
衆目睽睽之下,竟見滿身是血的宸夙竟強撐着站了起來,一手将一個魔兵淩空扼起握碎了他的頸骨,一手持劍,将另一個魔兵胸腹生生捅穿。
手放開,劍落下。
兩個魔兵瞬間化作兩團黑氣消亡。
他冷哼一聲,嘴角浮起一抹譏諷。
“想死麼,盡管來。”
什麼教主,什麼妖王,什麼煞氣靈魂……她是江冉冉,是他死神捧在手心裡的人,這些個找死的竟然也敢碰。
弄了這出。
周圍魔兵果然不敢再妄動。
可他又能撐得了多久呢,不過是吊着口氣苟延殘喘,破釜沉舟罷了。
“死神大人。”
上方突然落下一個聲音,宸夙擡頭,見一團幽紫的光正緩緩從天而降。
落地後,随着紫光消散,光裡又走出來一個黑袍人。與那十幾名祭司不同,這個黑袍裡沒有人的身軀,而是一團湧動的黑氣不明物,一如他夢裡的魇教主那樣,沒有肉身實體。
“守衛者大人!”
四周一圈祭司魔兵紛紛下跪行禮。
原來他就是守衛者,看樣子,應該是整個魇教裡最位高權重之人了。
宸夙握着劍柄的手又用力了些。
“死神大人,我想我們之間可能有點誤會。”守衛者幽靈一樣飄浮着朝他移來,聲音淡得毫無情緒,“你可能不知道,你要帶走的人是我們的教主,我們今日就是要迎接教主回歸魇教。”
“不。”
宸夙搖搖頭,踉跄着扶起昏迷的江冉冉,把她抱進臂彎,“她不是。”
“你都知道,别自欺欺人了。”
“我說了她不是!”
他厲聲反駁,胸口的呼吸起伏變得愈發急促,“她就是個普通的人類女孩,你們為什麼非要纏着她不放!”
沉重的喘息帶起心髒又一陣尖銳刺痛。他緊捂心口,卻硬撐着不肯倒下。
突然,他感覺臂彎裡一熱。
他低頭看,卻見江冉冉身上不知怎的,竟忽然散出一層淡淡金光。
她沐浴在光裡,額頭汗珠消失,痛楚的表情也漸漸恢複了平和安甯。
片刻後,待金光散去,她眉心竟赫然浮現出一個金色花瓣狀圖騰——
靈魂封印被破開,愛神神格覺醒。
“冉冉,你……你怎麼了?”
“怎麼回事啊?”
昏沉的意識使得他一時根本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他緊張得聲音發顫,趕緊晃了晃她,生怕她出了意外醒不過來。
還好,她眼皮微動了動。
“宸夙……”
“冉冉!”
他松口氣,立刻用盡全力把她抱進身體,“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雖然說是擁抱。
可看起來更像是他無力地撲倒在了她身上。若沒有江冉冉身體的支撐,宸夙此刻怕是已經倒在了地上。
他有些沉,壓得她稍稍往後踉跄兩步,站穩後,她雙臂也輕環過他身體。
這是她第一次回應他的擁抱——
以江冉冉的身份。
可他後背卻有些濕黏,摸起來竟還有幾處嶙峋不平。她視線繞過他身體,困惑地看了眼自己抱住他的右手,卻發現手掌上已然染了一片鮮紅。
“宸夙,宸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