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非要選一個詞語形容極北,那必定是孤寂。
今日無風無雪,整個雪原安靜到過分,遠方的山在陽光的照射下勾勒出曲線,枯樹枝上挂着冰淩。
它如此沉靜,讓拉維産生出了錯覺,似乎喪屍病毒并沒有打擾到這個與世隔絕的地方,它還是它,沒有任何的變化,也不需要變化。
這些是舊雪,上層已經壓實,拉維踩上去會有悶脆悶脆的破裂聲。
雪地有一種神奇的能力,他會吸附你的腿,讓你擡起腿的時候要花費更多的力氣,你用力擡高腿,又将深陷另一個泥潭。
耳朵内血液流動的聲音清晰可辨,粗重的喘息讓大腦轟鳴,衣服摩擦的聲音偶爾擠進來。
三重奏在寂靜無聲的雪原分外炸耳。
好累,他們已經走了兩個多小時了。
拉維臉色通紅,眼前都出現了重影,他看着變成三個的伊戈,眨了眨眼睛。
伊戈與他的距離越來越大,到現在,中間已經隔了十幾米。
厚重的圍巾遮擋了口鼻,防止冷空氣刺傷鼻腔黏膜,但也阻止了空氣的進入。
拉維将圍巾拉下,一股強烈的冷空氣弄得他一激靈。
“……伊戈……伊戈……我走不動了……伊戈……休息一下吧……休息一下……”
他喊得有氣無力。
面前的Alpha停住了動作,站在原地等待歪歪扭扭的拉維。
拉維奮力跑到他身邊,随即往雪地裡倒。
“别躺在這裡。”伊戈扯着他的圍巾,“去樹下。”
拉維顯然燃盡了最後一絲力氣,什麼也不回,隻是自顧自地躺在雪地中勻平呼吸。
伊戈搖了搖頭,将躺在地上宛如死屍的拉維拉到了樹下。
日頭逐漸到頭頂,拉維閉着眼,陽光在厚厚的長睫下面打出一片陰影。
他似有所覺,朝着下面望了一眼。
視角拉遠,幾百米的距離,一個穿着破破爛爛的中年男人藏在雙臂都圍不圓的樹幹後面,男人脖子上挂着一個黑色的望遠鏡。
他看着不遠處互動的兩人,眼中的情緒忽明忽滅。
這是孫複觀察那個小崽子的第二十二天。
那個崽子打死了他的兒子,還讓他蹲十年牢,但老天有眼,病毒爆發,末世降臨,他也趁機逃了出來。
他已經沒了牽挂,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複仇。
本來一開始他沒有拉維的任何消息,他一路向南,沒想到遇上了前去集市尋找物資的拉維……
想到這裡,孫複就有些後悔。
媽的,早知道第一次遇上拉維的時候就該把他給殺了!
沒想到自己的謹慎錯過了複仇的最好時機。
當時他怕拉維還有隊友,便一直不遠不近地跟着,這一跟,就跟到了白沙絲中學,也就讓他看到了受傷嚴重的Alpha。
看見這一弱一殘,孫複确實想過當場動手……但看清楚Alpha晾在窗戶邊上的衣服後,他又猶豫了。
媽的,怎麼是特戰隊的,就算那個Alpha卧病在床他也不敢輕舉妄動。
這些人大多數都是優質Alpha,隻要他想動手,就會被信息素壓制。
操操操!
孫複後悔死了。
但……
孫複藏在樹後,看着拉維靠在樹下,那張閉着長睫的圓圓臉蛋看起來可愛極了,但在孫複的回憶裡,那張可愛的臉蛋冰冷殘忍,帶着非人的獸性。
他行動敏捷,飛快地朝着自己沖了過來,一個跳躍,就攀到了他的臉上,小孩抱住他的腦袋,用牙齒咬住了他的眼皮,随後瘋狂擺動脖子,用力撕咬。
孫複打了一個寒顫,下意識觸碰上了自己的右眼。
“呸,怪物!”
還好他是一個豐富經驗的雪原獵人,要不是靠着這一身的本領,他早就被那小崽子身邊的Alpha揪出來了。
孫複站在巨大的樹幹後面,打算今晚就動手。
可意外出現了,前方的兩人似乎發生了分歧,高大的Alpha将Omega掐着脖子提溜了起來,Omega掙紮着,雙腳亂動。
他們不是姘頭嗎?
孫複睜大雙眼,這個Alpha要幹什麼?
他正猜着,就看見Alpha拿起安裝了消音管的手槍抵着Omega的太陽穴。
寂寥無聲。
Omega停止了掙紮。
等等?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做?
根據他的觀察,兩人确實相識不久,但也算和平相處了一個月左右,現在還準備前去尋找物資。
為什麼?為什麼?
看着Alpha離去的背影,孫複小心謹慎,他大概等了半個鐘頭,才從樹幹後竄出來。
媽的,憑什麼?怎麼複仇這種事還被捷足先登了?
拉維死了,但孫複沒有大仇得報的爽感,心情反而像吃了蒼蠅一樣難受。
他走上前,往下一看,拉維的太陽穴并沒有手槍射出來的血孔。
壞了!
察覺到不對勁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伊戈不知何時折返,從後面鉗制住了他的身體。
“媽的!你們演我!放開我!放開我!”孫複劇烈地掙紮,他死死地瞪着躺在地上的拉維。
少年還倒在雪地裡,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