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修瑾掃了眼她那隻在燈盞上掰下來的沾滿灰塵的半截蠟燭,眼中的嫌棄不言而喻。
蘇梨月扯了扯紅唇道,“墓室裡就這條件,有蠟燭就不錯了,蘇公子您就别嬌貴了。”
他還真是跟她的大師兄一樣,潔癖的毛病在哪都能犯。
“嬌貴”二字是形容女子的,顧修瑾不愛聽,他冷聲道,“别說我嬌……”
他默了下,最終還是沒好意思把“嬌貴”二字說出口,隻是一字一頓地強調道,“也别叫我蘇公子,我說了,我很窮。”
他一個一無所有的人,哪裡有資格嬌貴。
看樣子他是真不喜歡這個稱呼。
一個富家公子,都開始哭窮了。
蘇梨月笑了笑,她湊過去小聲道,“你說得對,你我都結為道侶了,我叫你這個倒顯得生疏。不如……我叫你郎君如何?”
“……”
顧修瑾尚未反應過來,又見她突然靠近,沒忍住後退了半步。
蘇梨月看着顧修瑾避如蛇蠍的模樣,有點無語。
她故意小聲說,是考慮到景明飛在場,怕“蘇星辰”覺得不好意思。
誰知他竟然這麼嫌棄她。
此刻,她不禁回想起“蘇星辰”一開始刻意的接近,看來他為了能和她達成“合作”關系還真是不惜出賣色相,如今被她揭穿後,他是演都不演了。
蘇梨月有點生氣,準确地來說是有點好笑。
因為情緒在她這裡來得快去得也快,所以最後隻留下了莫名的好笑。
蘇梨月最終選擇跳過這個小插曲,她把蠟燭重新遞到顧修瑾跟前,又問了一遍,“到底行不行?”
誰知她問出的話半天都沒有得到丁點回聲。
就在蘇梨月考慮直接搶他身上的火折子的時候,顧修瑾終于有了些反應,他的烏睫顫了下,像是一隻冰雕突然有了靈魂,漆黑的眸子看了她一眼,又迅速側開視線,從薄唇中冷硬地吐出兩個字。
“随便。”
蘇梨月:“?”
随便是什麼意思,随便是讓她自取嗎?
在蘇梨月看來,随便是當事人把主動權交給了别人,讓别人來行使主動權。
再加上,“蘇星辰”也沒有接過她的蠟燭,她此刻就理解成了,“蘇星辰”是讓她自己取他身上的火折子。
盡管蘇梨月覺得奇怪,但還是照做了,她的手毫不猶豫地伸進了顧修瑾的袖中,順着他緊實的手臂向上摸去。
可剛摸上沒多久,她的胳膊就被一隻指節冷白的大手給死死扣住。
顧修瑾面色微變,“你做什麼?”
清冷的聲線滿是質問,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對上顧修瑾冰冷的雙眸,蘇梨月疑惑道,“拿火折子啊,不是你讓我随意取的嗎?”
顧修瑾一怔。
原來她問的是火折子。
他以為她問的是之前的問題。
掌心下不堪一折的胳膊突然變得滾燙起來,對上蘇梨月不明所以的目光。
顧修瑾臉不自然地繃緊,若現在解釋,他能想象到蘇梨月會露出怎樣嘲笑的表情。
倒不如,什麼都不說。
顧修瑾冷淡地移開目光,緩緩松開了蘇梨月的小臂,不在意地道,“你拿。”
他眼睫低垂,纖長的睫毛掩住了眼底的情緒,蘇梨月隻看到他冷然的側臉,以及滾動的喉結。
他松了手,蘇梨月也沒跟他客氣,繼續在他的袖中尋找着火折子。
随着她的動作,她的手指時不時碰到他的手臂,在他冰涼的手臂上帶起一陣陣滾燙。
顧修瑾忍不住攥緊手指,催促道,“好了沒?”
蘇梨月用詭異的眼神看他,無語道,“你袖子裡到底裝了多少個手帕?你是手帕精嗎?”
還好意思問她好了沒。
火折子都被手帕纏得沒影了。
顧修瑾沒好氣道,“嫌棄你可以不拿。”
“哎,這是你說的,我可沒說。”蘇梨月不承認道。
就在顧修瑾忍無可忍的時候,蘇梨月松了口氣道,“找到了。”
她沒管顧修瑾沉着的臉,自顧自将蠟燭點燃,對一旁的景明飛道,“帶路。”
景明飛看了看蘇梨月,又看了看顧修瑾,顯然對他們之間的關系有一百八十個疑問,也許是礙于不熟,最終也隻是看了幾眼,沒有問什麼。
景明飛帶着蘇梨月往墓室的拐角處走去,有了蠟燭,燭光圍繞着蘇梨月将周圍一圈照亮。
随着蘇梨月的前進,的确如景明飛所說,有一隻黑色的靴子從黑暗中闖入到了光源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