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去看,還有血從鞋底流出,在地面彙聚成了一片血窪。
明暗交界線将黑靴以上的部分分割在了黑暗裡,其主的臉隐沒其中,有種未知的駭然。
景明飛見此已經抖若篩糠,他咬緊牙關,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
蘇梨月舉着蠟燭走近,令她沒想到的是,她原以為躺在地上的隻有一人,卻沒想到在不遠處,又出現了一個肥胖的屍體。
那具肥胖的身體如一攤肥肉鋪在地上,死者眼睛瞪大,看着墓室的頂,俨然一副死不瞑目的慘相。
此時,兩名死者的臉皆出現在了燭光之下,他們的臉甚至還帶着幾分生前的紅潤。
蘇梨月認出這二人,是蔺雲海的仆人,止惡和行善。
她欲走近觀察,景明飛卻崩潰一般地叫道,“完了!完了!這肯定是那個黑衣人殺的!現在已經死了三個人了,說不定下一個就到我了……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這是我第一次來秘境……我聽說沒什麼危險才來的……我特麼怎麼這麼倒黴!嗚嗚嗚嗚……”
最後竟嗚咽地哭了起來。
蘇梨月看着景明飛一臉菜色地哭着,她隻覺得心煩。
她最怕人動不動就哭。
哭根本不能解決問題,隻是弱者懦弱的體現。
蘇梨月沒有管景明飛,她将蠟燭靠近行善和止惡頭部抵着的牆壁,牆壁上除了濺到的血迹之外,還有一絲未來得及散去的陣法波動。
她走過去在那些青磚上敲敲打打,很快一塊松動的青磚就陷了下去,八卦傳送陣浮現于牆上。
确認此處确實有傳送陣之後,蘇梨月起身帶着光源在墓室裡走了一圈,如她所料,并沒有發現蔺雲海的屍體。
“行善和止惡分别橫屍在傳送陣的兩側,恐怕是為了保護蔺雲海順利逃入傳送陣。”蘇梨月道。
顧修瑾蹙眉道,“蔺雲海乃是玄國文遠侯的兒子,且他穿着蒼穹仙宗的修士服,身份并不難猜。兇手冒着被蔺家和蒼穹仙宗追殺的風險殺蔺雲海,代價過于大。”
蘇梨月點頭,“所以兇手置蔺雲海于死地的可能性并不高,他也許是想活捉蔺雲海,以此為籌碼來要挾蔺家。”
她再次觀察了一圈墓室,“坎乾墓室沒有一盞燈,空氣中也沒有蠟燭燃燒過的氣味,若是兇手沒有夜明珠之類的照明法器,他能摸黑殺人的話,要麼視力極好,要麼修為已經突破化神境。”
化神境可以化出元神釋放神識。
兇手釋放神識在黑暗中可以看到一切,如此便可以黑燈瞎火地将行善和止惡殺害。
說完蘇梨月突然想到了什麼,快速走到行善和止惡跟前蹲下。
燭火之下,二者在傷口上的差别十分明顯。
止惡的身上沒有什麼傷,但後腦勺的部位有一道又長又深的緻命刀傷。
而行善身上的傷明顯比止惡更多,他全身都被捅成了馬蜂窩,像是竭力抵抗,失血過多而死。
顧修瑾看着止惡後腦勺的刀口道,“這刀口在背後,應該是偷襲導緻,說明兇手比止惡他們先一步抵達坎乾墓室,躲在暗處,伺機而動。”
蘇梨月伸手将止惡的腦袋掰向側面,那裡的刀口又深又直,可見兇手手法之果斷,她仔細辨認道,“這不像是劍傷,像是飛刀所傷。”
刀口深度均勻,是從側面快速劃過,若是劍割的話,着力點很難保持一緻。
蘇梨月還想去查看行善,她的手卻被顧修瑾擋住了,她擡眼就對上顧修瑾倒映着燭火的清透眸子,他并未言語,隻是看向她舉着蠟燭的手。
蘇梨月順着他的視線看去,她的手指上竟不知什麼時候滴滿了蠟油,太過沉迷于思考,她都沒有感覺到滾燙。
此時回過神來,隻覺得指尖發麻,她正要清理,手指就被一塊幹淨的帕子包住了,蠟燭連着幹掉的蠟油一并被人帶走。
“我來吧。”
他說完沒有看她,快燃盡的蠟燭在他長而勻稱的手指中顯得十分小巧,燭光在他臉上跳躍,黑暗中讓他清冷的容顔增添了幾分绮麗的詭秘美感,像是洞穴中攝魂勾魄的冷豔妖精。
蘇梨月看着,恍惚中久違的令人沉迷的甜香似乎又出現了。
顧修瑾似有所感朝她看來,他眸色略頓,墨色的瞳眸中倒映着她偏瘦的臉,睫毛低垂,像是一片鴉羽輕飄飄地壓着,明明很輕,卻壓得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蘇梨月艱難地移開視線,将其投向行善那馬蜂窩似的屍體之上。
泥濘而又血肉模糊的胸膛帶來的視覺沖擊力巨大,很快将她腦子裡的廢料給沖刷了幹淨。
蘇梨月注意到行善的屍體比止惡離傳送陣還要近,他正好擋在傳送陣的前面。
蘇梨月想了想道,“止惡被兇手一擊斃命的巨大動靜,讓行善立刻注意到了藏在暗處的兇手。從行善身上的諸多傷口來看,兩人應該在墓室中經過一場大戰,隻可惜兩人的實力差距過大,行善自知無力抵抗,隻能擋在傳送陣前拖延兇手,将蔺雲海護送進傳送陣。”
顧修瑾的手指避開蠟燭上的蠟油,往包裹的手帕上挪了幾分,他把蠟燭舉到行善的胸前,方便蘇梨月更好地查看。
他道,“蔺雲海敢公開自己的身份,說明他和兩位仆人是絕對遵守臨海秘境‘金丹及以下才能進入’的法則。所以這二位仆人的境界最多金丹境圓滿。或許蔺家覺得臨海秘境這種低階秘境,讓金丹境的仆人陪蔺雲海前來已經萬無一失,沒想到卻發生這樣的事。”
蔺家完全有能力給蔺雲海配置境界更高的仆衛保護,但他們畢竟是玄國的世家,不能視玄國律法于無物。
若是給人發現蔺家違反秘境律規派高手進入秘境,往低了說是蔺家在打玄國律法的臉,往高了說就是在打玄帝的臉,他們絕不敢擔此重責,因此隻能按照規則行事。
“對于蔺家來說,哪怕是金丹境的仆衛實力想必也不俗,能讓止惡一擊斃命,把行善打成這樣的人,實力恐怕不止元嬰。”
蘇梨月說着,忽然感應到陣法波動,“小心。”
她抓住顧修瑾往後一退,天上就掉下來一個黑影,啪叽一下砸在了行善身上。
這熟悉的一幕如此似曾相識。
燭光下,金雲奇和屍體交疊的身影宛如一對抵死纏綿的苦命鴛鴦。
蘇梨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