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人就這趟路上的情況簡單溝通了幾句,那邊何四在前院喊曹娘子去醫藥館,“曹娘子,金嬷嬷來了。”
曹茵趕忙去了前院,常大莊等人也各自回了家。
曹茵去到醫藥館時,就見金嬷嬷正在跟許小醫官說話,看到她進來了,許小醫官道:“我去外面,你們聊。”出去後,還貼心的将竹簾放下。
“曹娘子,以咱們的關系,老身也就直說了,顧千戶傳來消息,草原那邊正在集結勇士欲攻打黑水城,也就這段時日的事,都尉大人馬上就要頒發備戰令,明日從壌州城調集的藥材便會進城,到時候我會運來這邊,到時候還得辛苦曹娘子多多制作金瘡藥。”
曹茵怔在原地,被認可的欣喜與對戰争的恐懼在胸中交織,她幾乎能聽見自己急促的心跳。要逃嗎?可這滿城的百姓,這熟悉的醫館,又該如何割舍?
腦子裡一下子進來好多東西,想得她差點覺得腦子要爆炸了。但視線掃過金嬷嬷後,曹茵就像是大冬天被淋了盆冷水一般,瞬間清醒。
金嬷嬷告訴她這個消息并不是讓她離開黑水城,而是讓她大量制作金瘡藥,這個意思便是,她就算是想走也是走不了的。
她問:“殷小童會離開黑水城嗎?”
金嬷嬷搖頭,“主子根本沒提這件事。”
所以,曹茵明白了,她更不能提。
“金瘡藥可以做,不過,我隻能說盡力做,金瘡藥想要藥效好,方子是關鍵,但藥材的好壞也決定了金瘡藥的作用大小。”這話的意思便是,要想成品好用,這些都要算上。
“這自然是的,”金嬷嬷也明白,“都尉大人說了,曹娘子這邊要是忙不過來,他可以讓兵營裡的軍醫前來醫藥館打下手。”
曹茵聽到這話,第一反應便是,這不可能。
她的藥方可不能洩露。
金嬷嬷不愧是貴妃身邊的得用嬷嬷,腦子一轉便明白了曹茵的顧慮在哪兒,她道:“金瘡藥自然不能白做,曹娘子掌握藥方和負責制作,我們負責原材料,到時兵營從醫藥館購買,按照曹娘子七成,我們三成來分利。”
這比例,曹茵知道,已是給了她很大的實惠,她點頭,“這,需要立契書嗎?”不怪她這般詢問,實在是上一世采購立合同已然刻入了她的骨髓裡。
金嬷嬷明顯愣怔住一秒,笑道:“自是可以,今日回去老身便去準備這個,明日再和曹娘子一同去衙門立契。”
兩人就着細節讨論了一番,等到金嬷嬷坐在車廂裡時,似乎還沒從曹娘子在談條款中的能言善辯中醒過神來。
送走了金嬷嬷,曹茵取來紙筆,将亟待處理的事項一一羅列,字迹雖潦草,卻條理分明。事情一多,光靠腦子她有些不夠用了。
等腦中所想的東西在紙上全列明白後,她又看了一遍,将上面的東西記在腦中後,點燃了油燈燃盡了紙,起身,趕在落日前,她去了後巷街常家。
既然都尉大人馬上要頒布戒嚴令,那麼這件事并算不得什麼秘密,她本可以不用專門過來一趟,但是考慮到舒娘姐懷着身子的情況,她還是來了。
這會兒,常大莊才和舒娘訴說了完這段時間的想念,正蹲在竈房裡燒熱水準備梳洗,而舒娘則是在房間裡尋他的換洗衣裳。
看到曹茵過來,兩人還以為曹茵是來找常大莊商議這趟的收益該如何算。
等曹茵将金嬷嬷說的話語挑了能說的說了後,常大莊夫婦臉上的表情都不算好。
他們并不是第一次經曆黑水城和番邦部落的戰争,但無論經曆幾次,這件事本身都是個災難,一時間,安靜的都能聽到别家在院子裡的喧鬧聲。
要是平時聽着都會覺得煩躁的聲音,在此刻聽來是多麼的悅耳和難能可貴,不久之後……
舒娘撫着隆起的腹部,低聲啜泣:“這孩子來得真不是時候。”常大莊上前幾步擁住她,舒娘瞧了他一眼,喃喃道:“要是,你再晚幾日回來就好了。”戒嚴令一辦法,他進不來黑水城,或許還能躲過這場戰争。
“留你一人在城中?”常大莊想想都覺得心疼,“那不可能,那會兒就算繞到去到草原那邊,我也會想辦法進來黑水城……”沒說出來的話語便是,那樣更危險。
曹茵見倆人心情都很悲壯,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勸,畢竟怎麼勸都不合适,索性說:“醫藥館明日還會有更多的侍衛,舒娘姐要不要搬去我那,這樣也會更安全點。”畢竟,她現在是技術性人才,需要保護。
舒娘和常大莊卻是沒想到曹茵這趟是來說這件事,也沒有考慮多久,幾乎是曹茵提出來,常大莊便點頭答應了,且不論侍衛這件事,就說孕期身體需要,當然也是在醫藥館安全一些,那邊有曹娘子在還有藥物。
“太好了,晚上我送舒娘過去,”常大莊心裡清楚,越早去醫藥館,越安心,“對外,就說是她近來身子有些不适,去醫藥館住着更安心。”就這麼一會兒的時間,連理由都想好了。
“這事,我能跟商隊裡的人說一聲嗎?”常大莊問,畢竟都是一同出生入死跑生活的兄弟,不說,總覺得心裡挂着件事。
“說吧,也沒提前多久的時間。”曹茵心裡明白,這事瞞不住的。
城裡那些個耳目通順的,或者消息渠道暢通的,早已嗅出味道來了,她算是後知後覺那一類。
從舒娘姐這邊離開後,曹茵又立馬去了黑水客棧,果然,成老大聽到這個消息并沒有露出多麼驚訝的神情,“你那邊安全,三娘和孩子們這段時日就麻煩曹娘子了。”客棧這邊住了不少西域人,并沒有醫藥館安全,所以,三娘住在醫藥館,他放心的很,“我稍後讓老三送點口糧過去,她得做雙月子。”
曹茵對此沒有什麼不同意的。
等到通知完他們之後,回到醫藥館的時候,彩霞已然映射到大地之上。
第二日,金嬷嬷領着馬車和軍醫去往醫藥館的時候,醫藥館早就忙碌了起來,醫藥館有兩個孕婦在坐月子,制藥的那些家夥事全部搬到曹茵住的院裡,日以繼夜地制藥。
忙碌的時候時間過的總是很快,也不知道是不是城内頒發了戒嚴令的緣故,正陽街上行人神色凝重,步履匆匆,原本時常在街上閑逛玩耍的老人和孩童們也都不見了,曹茵知道他們應是在家中按戒嚴令中所列明的在家準備。
鐵匠鋪爐火通明,火星四濺,學徒們輪番上陣,将燒紅的鐵塊鍛打成刀劍,汗水滴落瞬間化作白煙。
城門邊上出現了衙役趕着服勞役的犯人修補城牆,牆根腳坐着瘸腿的老兵,邊盯着這些犯人幹活,邊擦拭着他手中的老刀。
不過很快,曹茵根本無心關心其他人,從睡醒開始便是制藥、看診,看診、制藥的流程,完全沒有停歇的時間,醫藥館的侍衛也随着一車車的藥材前來醫藥館,最開始侍衛們還隻是守衛,到了後面,他們其中也有人被曹茵抓壯丁的加入到碾碎藥材的工作中。
這個工作對技術要求并不高,主要是要力氣大。
黑水城戒嚴後,不花他們還挺不适應,特别是醫藥館一直在制作金瘡藥,哪怕主要在後院進行,但是不花幾人也不是什麼都不懂的人,哪怕醫藥館的人沒明說,他們卻也是知道的。
一方面羨慕陳朝這邊有曹娘子這般厲害醫術的醫者,另一方面又為自己是陳朝的對立面的身份而擔心,畢竟,銀花和兩個孩子全靠曹娘子才救了回來。
看情況,或許後面一段時日都需要曹娘子的醫治。
若是雙方不打戰就好了,這樣,他們也不用處于對立面,更不用擔心曹娘子和許小醫官會不會因為雙方身份的對立面而不盡心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