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她驚訝,這看起來也精緻過頭了,雪白的小兔子,用無籽石榴鑲嵌上去的寶石,活靈活現的蹲在精緻的小碟子上,弗蘭德颔首道:“如何?”
“……”
珮蕾忽然站起來,氣鼓鼓的說:“我先走了!”
走兩步,又停下來,對站起來要跟着走的小姐說:“我等下回來,在這裡等我!”
“……”
可惡,倒反天罡的珮蕾,居然命令她!
被命令的小姐同樣氣鼓鼓的坐了回去。
弗蘭德看了眼女仆頭也不回的背影,轉頭道:“你不該這麼縱容你的女仆。”
尊卑有别,她也太放肆了。
霧溪:“……”
弗蘭德成為管家也有兩年了,但說實話,直到現在她還有點适應不過來,這幾天他倒是比以前話多了一點,也勤快了許多。
剛成為管家的那段時間,弗蘭德就是擔個管家的名稱,什麼活也不幹,那時候哥哥還不是領主,他們居住在另一個莊園裡,弗蘭德是領主客人的身份住在那裡,但是當時的領主對他唯唯諾諾,反倒他才是領主一樣。
坦白說,從客人到管家這個身份轉變,還是太出乎人意料了,真搞不懂這個人在想什麼。
見她不說話,灰色瞳仁的青年又說:“我見過許多用利劍貫穿主人胸膛的奴隸,你不應該允許你的女仆這樣對待你。”
如果對方是個普通的管家,那霧溪就能開始生氣了,但是弗蘭德不是,所以她隻能無言的看了對方一眼,替珮蕾解釋道:“她隻是不高興了。”
誰讓你做的點心比她做的好看。
現在估計去廚房勢要争高下了。
弗蘭德說:“仆人不該不高興。”
說不通,霧溪幹脆轉移話題:“我聽珮蕾說是你救了我,謝謝你。”
“謝禮是給我取外号嗎?”
霧溪:“……”
糟糕,忘記了這茬。
她尴尬的笑了兩聲,要是這會面前的是哥哥,她就能拽着對方的袖子讓他不要太小心眼,這外号也不難聽呀,但弗蘭德就不一樣了。
太古怪,又太冷漠,霧溪打心眼裡有點怕他。
所以她說:“給喜歡的人取外号,我們這邊的習俗是這樣的。”
弗蘭德看了她一眼,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把盤子推給霧溪,示意對方嘗一嘗,再看見霧溪動了勺子後,才問:“你們之前在說創世紀?”
“你對這個感興趣嗎?”
“隻是好奇你的想法。”
“我的想法取決于你的态度,不過……”霧溪想了想:“我從來沒見你去過教堂。”
“理所應當,我不喜歡。”
“是嗎?那我也不喜歡。”
弗蘭德啞然失笑:“這就是你的想法取決于我的态度?”
霧溪大感驚奇:“你笑了欸。”
“……”
灰色瞳仁的青年迅速又恢複冷漠的神态,淡淡道:“我還讀過另一個版本的創世紀。”
布丁兔子的口感确實很不錯,甜但不膩,帶着點微微的奶香,很彈滑,落入口中時用不着多咀嚼就滾入喉腔了,霧溪左看看右看看,确定珮蕾還沒回來後,趕緊朝這位廚師豎了個大拇指:“什麼版本?”
“另一個版本說……”
他看着霧溪,聲音含起了說不清的譏嘲:“第七日,造物吃掉了神。”
……………
翅膀自雪發青年的背後張開,潔白的羽翼伸展出漂亮而誇張的弧度,暈着微光,近乎神聖的将塞謬彌亞攏在其中,每一根羽毛都輕盈的不像話,柔軟的羽片微微搖曳着,引起底下人一片片驚呼。
隐藏在清苦草藥味中的迷幻香悄無聲息的飄在信徒們的鼻尖,連同着跪坐在最前面的貴族們,眼神都迷離起來。
“聽我說,諸位!”
主教适時提高了嗓音:“那獸潮正是神明擲下的鞭撻,為了懲罰我們的傲慢自大!”
“每一個死去的同族都是在為我們的罪孽而祈求寬恕,每一個迷途的靈魂都是因無止境的貪婪而受到折磨,我們為何備受煎熬?我們為何苦難深重?我們為何一無所有的來到世上,卻連僅有的生命都要被剝奪?”
“而祂終究憐愛世人——!”
塞謬彌亞的目光一寸寸掃過底下信徒的面龐,最前面的那些貴族們面上的貪婪毫不遮掩,他們中的大部分并不信什麼神,隻信神帶來的好處,而靠後的那些牧師們則面色狂熱,他們倒是信神,信到心甘情願抛出所有,唯一為從未逢面的神去死。
主教再清楚不過了,所以他對症下藥,他許諾貴族們金錢地位和權利,許諾牧師們一個虔誠者的贊美,許諾平民們一個信神,贖罪,毫無怨言就會好起來的美好未來。
天翼族已經滅絕上千年了,所謂的天使早已不複存在,但正如創世紀裡所說,人是神在世間的倒影。
所以理論上仍在存在可以“返祖”的人類,就如同蘭德裡柯的龍裔領主,他的父母皆是人類,但他确實實打實的龍族。
……所以,在獸潮弄的人心惶惶時,神理所應當也會派下一位天使去指引衆人,就如同創世紀裡說的那樣,
“祂創造天使,命天使替祂在遙遙高處的天上用光芒為可憐的造物指引前路。”
張着潔白羽翼的天使無聲息的穿梭着自己的目光,很快和底下另一個,同樣白色頭發的少女對視上了,她含着可憐的茫然和困惑,像是完全沒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于是塞謬彌亞把目光移開,他本想誰也不看,卻無意識的瞥了眼跪坐在妹妹身邊的人。
那雙明藍色的瞳仁毫不畏懼的,甚至帶着點好奇的打量,直直的盯了上來。
……然後很輕的,不帶任何情緒的,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