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平生21年來學過的所有髒話排成方陣,從宋秋辭的腦袋裡呼嘯而過。
後背一陣涼意,理智炸成了煙花,心跳蹦成了鼓點。
最終腦海裡隻剩下碩大的三個字——
“暴、露、了。”
掌心覆蓋着的,是沈晴野那張擅長見血封喉的嘴,指腹邊,是對方因為沒忍住笑,變得不那麼平穩的呼吸。
他是瞄準鏡裡既定的獵物,躲着準星紅點來回地跑,最後被一擊命中,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隻能伸胳膊蹬腿兒地等着獵人來撿。
手腕被體溫稍高的手心扣住,抵抗失敗。
沈晴野抓着他的手腕,将正試圖把“捂嘴”變成“害命”的手從自己嘴邊摘了下來。
“是你。”沈晴野擲地有聲,“仙翁老師。”
“宋少俠,宋。”他低聲嗤道,“我早該想到。”
手腕還被扣留着沒放,宋秋辭的耳尖一熱,那點紅像是溶于水,一點點彌散在原本有些蒼白的臉頰上。
本就精緻到無可挑剔的五官,因為這點血色,更是靈動秾豔了起來。
“别叫這個!”宋秋辭腳尖亂踢,尋找能鑽的地縫。
當初取名隻想着仙風道骨,逼格拉滿,也沒想到有人要在大庭廣衆下喊啊。
“那叫你什麼,立秋?”沈晴野問,“我不介意你叫我QY總監。”
宋秋辭:“……”
至死放不下你那領導身份是吧。
他懷疑沈晴野這人從來不知道什麼是尴尬。
“你……”他張口想解釋一二,胃裡突然一陣絞痛,眼前一黑,腦袋刺痛,耳邊人聲漸遠,耳鳴的電流聲裡依稀傳來沈清野的聲音——
“你這id,是緊箍咒嗎?我再給你念念。”
“?宋秋辭?宋秋辭?”
臉頰被一隻手輕拍了拍,四肢綿軟提不上力氣,眼前冒着金黑的色塊。
第幾次了?
宋秋辭暈乎乎地想。
就這樣,像無骨派大星一樣軟趴趴地栽倒進對方懷裡。
裝着藥品的塑料袋窸窣作響,診療單的紙頁嘩啦啦地翻動,宋秋辭的腰後被一隻手有力地抄起,雙腳懸空。
眼簾艱難地掀了條縫,燈光下,沈晴野的勁悍精瘦的下颌線條利落流暢。
“怎麼回事?”一個陌生的聲音,聽起來像是急診科的醫生。
“心理科在哪?”沈晴野的聲音有些急促,不像平日裡那樣冷然,“好像是被我氣的。”
“心理科在7……”
“我是……低血……糖。”患者垂死掙紮,自己做出了診斷。
“我看也是。”值班醫生用極不信任的目光剜了眼沈晴野,瞥見枕在高大男人肩邊那張眉頭微蹙的臉時稍愣了下,“跟我來這邊。”
宋秋辭陪個診把自己陪進了急診室。
他靠坐在臨時分給他的病床上,略顯蒼白的手背上紮着吊針,貼着塊醫用膠帶。
“好漂亮的血管,真好紮。”紮針的護士兩眼放光,“打完這瓶葡萄糖就好了,以後記得及時吃早餐。”
“謝……啊嗚。”宋秋辭剛張嘴要說話,被沈晴野塞了個棒棒糖。
動作快得像偷襲,他隻看到了點殘影。
“宋氏劍法第十三式,出其不意。”沈晴野屈起食指,彈了下糖棍,“你自創的偉大劍法。”
宋秋辭:“……”
劍法這麼用是會變成賤法的!
“沈總監。”他由衷地發問。
“嗯呐。”沈晴野剛剝了個糖,扔進自己嘴裡,“仙翁有事?”
仙翁有事了。
宋秋辭差點把糖棍嚼了。
“你在原作者面前引用原作者的句子,你回想起來不尴尬嗎?”他問。
于是他聽見很輕的一聲笑,沈晴野桀骜微冷的眉眼間像冰雪消融,那雙眼眸盯着人時,不透光的黑沉裡,忽然多了星夜的螢火。
“宋秋辭。”沈晴野的聲音慵懶,卻不似平日裡冷淡散漫,“人為什麼要因為自己的熱愛尴尬。”
宋秋辭:“……”
低沉磁性的聲音,一字一句的,像編鐘被擊扣,于他的心殿回聲。
熱愛——
我随手寫下的文字嗎?
那些随手播撒出去的種子,在無人看顧的荒蕪裡肆意生長,本應于沉寂中生,再于沉寂中死,怎料有朝一日,也有人采撷珍藏。
時鐘指向8點,宋秋辭回過神來。
“不行,我不能待在這兒了。”身體補充了葡萄糖,力氣恢複了些,他緩慢挪到床側,去夠床頭的吊瓶。
算着時間,繼父該醒了,他得回去看看。
一隻手先于他,摘下了輸液架上的葡萄糖吊瓶。
沈晴野一手插兜,一手舉着吊瓶,順便腳尖一勾,把散落的運動鞋貼心地給他踢回腳邊。
“走。”沈晴野說,“好新鮮,遛上員工了。”
宋秋辭:“……”
啊啊啊啊啊。
王八蛋領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