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抑》
盛挽月/2025.3.10
第一章
六月午後,氣溫漸升。
畫廊内,經理面帶職業微笑,向身穿高定西裝的男人解釋:“實在不好意思,您看中的這幅畫是我們老闆的作品,她說過不出售,您可以再看看别的畫作。”
室内冷氣宜人,經理的額角卻滲出細密的汗珠,他前幾天在财經頻道上看過這位男顧客的新聞,沒想過今天能見到本人。
男人身高185往上,肩寬腿長,皮膚冷白,骨相皮相都很優越,他輕蹙着的眉宇間,有說不出的威壓感。
旁邊路過的畫廊實習生,同樣認出男人是傅溫寒。
傅溫寒現年22歲,是全球高端連鎖酒店Freya集團繼承人、知名房地産企業董事長,擁有哈佛大學工商管理系和經濟學系雙碩士學位,身價高居全球最年輕富豪榜前幾名。
别說買幅畫,買下整個畫廊都是他一眨眼的事。
傅溫寒凝視這幅畫作,筆觸有久違的熟悉感,畫面中的那不勒斯灣沉浸于暮金夕陽中,海岸線附近有海鷗飛過,整體色調協調,遠近景相融,讓人幾乎能感受到作畫者對取景地的充沛感情。
他被畫作震撼,仿佛再臨故地,想起他曾經和某個人,在那不勒斯灣留下的回憶,一時感受不到現在身處何地。
跟在他身邊的女人,和經理溝通:“您好,我是傅總的秘書,我們傅總誠心想要這幅畫,價錢不是問題,麻煩您聯系一下老闆,為我們通融通融,可以嗎?”
經理深谙顧客就是上帝的宗旨:“稍等,我們老闆今天剛好在這兒,我聯系她,讓她親自過來和您談。”
“好的,麻煩您了。”秘書眼看經理走遠,她低頭快速查詢這家畫廊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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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公室的門,被人叩響。
慕胭凝暫停和男生的閑聊,轉而看向門口:“請進。”
經理走進來,先和客人打招呼:“小方,瞞着你姐,來我們老闆這兒偷師學藝啊?”
方則就讀于本市美院,他是慕胭凝閨蜜的親弟弟,今天來這兒給姐姐當跑腿,此前來的幾次也各有原因。
他和這裡的工作人員混熟了,互相開玩笑:“冤枉啊經理,我給我姐當奴隸,跑來給凝凝姐姐送午飯。”
慕胭凝前幾天受邀去國外畫展當特邀嘉賓,昨天剛回來,時差沒倒好,胃口不佳。
閨蜜方糖聽到她的情況,吃不下東西還得了?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
方糖立刻下廚做了慕胭凝愛吃的幾樣東西,差遣在家無所事事的弟弟出去送飯。
經理關心起老闆:“那你先墊墊肚子,我過會兒再來找你。”
慕胭凝擺手:“沒事,你直接說吧。”
經理:“有顧客要買你的畫,就是黃昏的那不勒斯灣那副,我說了不售賣,但人家誠心想要,說價格不是問題,讓我幫忙聯系你……”
不管怎麼樣,有人喜愛她的作品是好事,她打算現在和顧客見一面:“我過去看看。”
方則和他們往外走:“回家了我姐又嫌我打遊戲,我還是去網咖躲個清靜吧,凝凝姐姐,回頭我姐要是問你,你就幫我打個掩護呗?”
慕胭凝笑應:“行,我就說你在這兒認真學畫呢。”
“你可比我姐好說話太多了。”
男生咋咋呼呼,慕胭凝臉上的淺笑親和,注意力被男生吸引,分不出心思留意其他。
“姐姐再見!記得幫我打掩護!”男生和她揮手告别。
慕胭凝點頭:“再見,路上注意安全,早點回家。”
這一刻發生的事,盡收傅溫寒瞳底,刺眼到他的心髒隐隐作痛。
他收回目光,穩住心跳。
好幾年沒聯系了,為什麼再見面,還是會為她心動。
真沒出息,他暗自嘲諷。
和她告别的男生說“打掩護”,她把在他傅溫寒身上做過的事,又在别人那裡故技重施嗎?
“姐姐”這個稱呼,她聽任何一個男生叫,都會很開心嗎?
傅溫寒額角青筋因隐忍而偾張,他調整呼吸,不能表現出他很生氣,生氣就說明,他還在意慕胭凝。
他佯裝專心賞畫,實際餘光仍舊敏銳察覺周圍動靜。
經理擡手給慕胭凝介紹:“是這位顧客要買畫。”
慕胭凝看清傅溫寒側臉的那一瞬,她的呼吸随之停滞。
曾經沉寂下去的情感,再次在她體内沸騰。
随着他們走近的步伐,普魯斯特效應喚醒她過往洶湧的記憶,傅溫寒身上清冽疏冷的淡香,還是她送的那款香水味道。
經理重新帶笑:“傅總,我們老闆到了。”
傅溫寒聞聲轉身,和慕胭凝對視的那秒,他的眸光微動,數不清多少個日夜,想念她的臉,幻想再見她一面。
此時夢想成真,他的内心方寸大亂。
在商場上精明果敢的傅溫寒,到了慕胭凝面前,再嚣張的氣焰都收束幾分。
慕胭凝比他自然得多,唇角挂着疏淡又客套的淺笑,好像根本不記得他是誰。
傅溫寒裝作彼此不熟的模樣,他嗓音淡漠,伸出右手:“慕老師您好,久聞大名,今天總算見到真人了,堪稱人間維納斯,真漂亮。”
第一次聽他叫出慕老師這個很多人都喊過的稱呼,她竟然有些不适應。
什麼久聞大名總算見到真人,陰陽怪氣誰呢?以前見的少嗎?裝不熟是吧,她也會。
慕胭凝握上傅溫寒的手,一觸即離:“傅總您好,我們初次見面,您真是謬贊了。”
她的眼睛會說話,在說“陪你演完這出戲”,和過去相差無幾,欣賞他的拙劣把戲能撐到哪一步的眼神,沒來由的,惹他不舍挪開視線。
傅溫寒的眸光在她用木簪挽起的發髻上稍作停留,分開前送她的玉簪,也不知道她有沒有用過。
說她是人間維納斯,絕非謬贊,她的體型柔美,素色旗袍裁出她盈盈一握的腰身,膚白唇紅,狐狸眼挑起的淡笑足以勾心奪魄,美到不可方物。
她身上的栀子花香,盈入鼻腔,傅溫寒抽離重心,防止自己沉淪,他直奔主題:“這幅畫,我很喜歡,您開個價。”
他磁性的聲線聽不出起伏,貌似真的隻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來買畫的顧客。
經理已經去招待其他顧客。傅溫寒的秘書接到一通電話,轉身去遠處接聽。
當下,就剩傅溫寒和慕胭凝兩人,站在這幅畫前,共同承受尴尬又微妙的氣氛。
“抱歉,這幅畫不對外出售。”慕胭凝公事公辦的态度,莫名讓傅溫寒有些不爽。
橫亘兩人之間的清晰距離感,無聲助長他的火氣,或許是因為剛才吃了那個年輕男生的醋,又無處宣洩的緣故。
傅溫寒冷笑,低聲:“什麼畫對外出售?我的半.裸肖像畫?那你很擅長,畢竟你這麼幹過。”
慕胭凝否認:“我沒有!”
憑言語撕碎慕胭凝的冷靜面具,惹她語氣波動,傅溫寒才覺得心裡舒坦些,她這麼着急,是否說明,她也很在意他?
長時間沒見面的生疏感,輕易被兩句話擊潰。
“哦,差點忘了,你最擅長的,應該是幫人‘打掩護’。”傅溫寒眼裡染上戲谑的笑,語氣促狹又意有所指,“對吧,慕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