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德裡克差點就沒忍住,想要大聲喊出心中浮現的“快點滾!”這個詞語。
不過,沒等塞德裡克出言拒絕,溫室裡就傳來了動靜。秋抱着他的書包,費力地把溫室巨大的拱門合上了。等他再回頭時,發現馬爾科姆已經不見了蹤影。
“我在裡面找了你一大圈,七個溫室都逛遍了,沒想到你居然在外面吹冷風。”秋小跑過來,把他的書包遞給了塞德裡克,随後踮起腳尖,把赫奇帕奇圍巾在他脖子上圍好并打了個結,“可以走了嗎?你的事情應該都忙完了吧。”
“當然……我們走吧!”塞德裡克又瞥了一眼馬爾科姆消失的地方,不出所料地在不遠處的城堡矮牆後發現了探頭探腦的馬爾科姆。
秋當然一眼就注意到了塞德裡克手上的那朵白色玫瑰,它綻放得恰到好處,散發着淡淡的清香。她心裡暗自歡喜,期待着塞德裡克接下來的舉動。但是塞德裡克一路上都在心神不甯地東張西望,讓秋又有些忐忑起來。
“剛才是有女生過來向你告白了嗎?”秋裝作不經意地問,“還送了你這麼一朵漂亮的玫瑰花。”
塞德裡克像是突然回過神來,語氣也變得慌張起來:“不,哪有什麼女生。這朵花……是要送給你的。”
“為什麼要送我花?”秋接過雪山玫瑰,輕輕嗅了嗅它的香氣,平靜地問道。
如果塞德裡克一開始就把玫瑰花送給秋,秋肯定會滿臉通紅,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但此刻,他們都已經走到了室内,秋的腦海裡已經幻想出無數種花的來曆和塞德裡克的可能想法,所以現在反倒是内心毫無波瀾。
“嗯……”塞德裡克偷偷觀察着秋的表情,感到有些捉摸不透。她顯得異常冷靜,既沒有表現出高興,也沒有尴尬想要拒絕的樣子。他想來想去,還是選擇了最穩妥的說法,“這是斯普勞特教授為了感謝我們拯救了雨傘花,特意送給你的禮物。”
秋心中閃過一絲小小的失落,但仔細一想又覺得合情合理:“送你的那朵呢?也是和我一樣的白玫瑰嗎?”
塞德裡克搖搖頭說:“這是專門給你的,不過是我幫你挑選的。對了,你最喜歡什麼花?”
“粉色玉蘭花。”秋說,“我家院子裡就種着一棵特别漂亮的玉蘭樹,它很高大,有三四層樓那麼高。到了兩月份我生日的時候,枝頭就會開滿粉白色的花瓣。”
秋欣賞着眼前的白玫瑰,這朵玫瑰被施加了魔咒,變成了一朵永生花,既不會凋謝,也難以被損壞,永遠保持着嬌豔欲滴的姿态。花瓣上點綴着晶瑩剔透的露珠,每當一顆露珠滑落,立刻又會有新的露珠凝結其上。盡管這朵花并非是塞德裡克送給她的,但收到花的秋還是漸漸露出了喜悅的神色。
塞德裡克疑惑地問:“你出生在冬天,為什麼名字卻是秋呢?”
“是因為我的爸爸媽媽,他們相遇在秋天。”她說,“一個被世人誤解、獨自承擔一切最後自願被困在魔法禁區的救世主,與一個初出茅廬、不知天高地厚的菜鳥魔法研究員,他們相遇在深秋的銀杏林裡,劍拔弩張,但我媽媽通過調查,從種種蛛絲馬迹中發現了我爸爸背負的秘密,最終他們相愛了。”說到“劍拔弩張”時,秋忽然動作起來,“唰”一下将手中的玫瑰輕輕往塞德裡克的脖子旁一靠,模仿起她媽媽當年将寶劍架在她爸爸脖子上的情景。
“那真是……一個非常非常浪漫的愛情故事。”塞德裡克被秋突然“刺”過來的動作吓了一跳,随即笑道,“所以,下午你面對博格特時,出現的是你父親的形象,對嗎?”
“你看到了啊,我還以為你先離開了呢。”秋有些驚訝地挑了挑眉,“沒想到博格特如此厲害,變出來的形象和我爸爸幾乎一模一樣。”
“你害怕失去他。”塞德裡克用一種半疑惑又半肯定的語氣說道。
“沒錯,從我有記憶開始,我們一家三口就一直在周遊世界,從未分開過。我很害怕失去他們,不過可能因為我爸爸面臨的危險相對更多,所以博格特才會顯現出他的形象。”秋說。
“是在你的意識裡認為你父親面臨的風險更大。”塞德裡克糾正道,“博格特隻反映人的内心恐懼,并不代表真實的情況。”
秋贊同地點點頭,又好奇地問道,“那你願意聊聊你的博格特嗎?”
塞德裡克坦然地說:“當然,這沒什麼不能聊的。其實我也在回想我下午面對的博格特。”他稍微停頓了一下,似乎有些不知從何說起。
“為什麼你會害怕你那位曾經做過魔法部長的曾曾……曾祖父的畫像呢?你明明一直以他為奮鬥目标。”秋問。
她将白玫瑰插進了校服内襯的口袋裡,與魔杖并排緊貼着她的胸口。他們倆的外形太過惹眼,再加上秋手中握着的那朵玫瑰花,已經引來了一些陌生學生的目光。好在現在時間已經很晚了,城堡内的學生零零散散,沒有引起太大的轟動。
“你怎麼知道那是他的畫像?”塞德裡克詫異的瞪大了眼睛。
“因為畫像裡的人感覺和你很像,所以肯定是你家族中的前輩。而且他的坐姿透露出一種上位者的氣息,這讓我立刻聯想到了你說的那位迪戈裡部長。”秋說着,笑了起來,“不過最終讓我确定的是,我看到了畫框底部刻着的名字——愛爾德裡奇·迪戈裡。”
塞德裡克欽佩地說:“這麼遠你都能看到那麼小的字,你的視力可真夠好的呀。”
秋得意洋洋:“找球手的視力嘛!不過你肯定視力比我好,上次比賽都是你最先發現的飛賊,搞得我都想去配一副眼鏡了。”
“其實找金色飛賊也是有竅門的,不過我還不想告訴你。”塞德裡克微微揚起嘴角,注意到秋雙手叉腰,灰色的眼睛閃爍着狡黠的光芒。“說回我的博格特,”他繼續說道,“我想可能是因為我小時候做錯事,被我爸爸罰跪在我曾曾……曾祖父的畫框前,整整一個晚上。”
“你把你祖輩畫像裡的面容塗成空白的了?”秋猜測道,“看來你小時候還挺調皮的,和現在的你完全不一樣呢。”
塞德裡克嘴角微微抽搐,像是在努力忍住笑意,又仿佛是在掩飾自己的無語:“不,我隻是連續偷懶了好幾天,沒有完成我爸爸布置的學習任務。”
“你的童年,壓力還挺大的。”秋同情地望向他。
不過塞德裡克早已習慣了這種期望帶來的壓力,他輕松地聳聳肩,不以為意地說:“至于為什麼畫像裡的面容是空白的,我也還沒想明白。”
“或許是你害怕無法達到祖輩的标準,即便再努力,也無法讓畫像完整,總覺得無法滿足你父親的期望?又或許是你害怕失去自我,變成家族期望的符号,而非真實的自己?”秋開始自作聰明地分析起來,說完又覺得自己話多了,連忙補充道,“我就是随便猜猜,你也就随便聽聽吧。”
塞德裡克的目光在秋的臉上停留了片刻,眼神逐漸變得深邃起來,他輕聲開口,聲音低沉而緩慢:“你說得對……我之前确實沒想到過這一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