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遠茫然地湊過去——那是艾一茶的審訊錄像。艾一茶在接過筆簽字的一瞬間手抖了一下，筆帽掉在了桌上。

“他手受傷了？”甯遠疑惑地問，可是他的手看起來毫無異常，甚至可以算是非常修長好看。

葉展搖頭：“他是個鋼琴師，很有可能患有腱鞘炎——用手過度容易得的一種毛病，不嚴重，但疼起來有時候手會不受控制。”

甯遠恍然大悟，葉展繼續道：“你還記得嗎，小葉給的監控錄像裡，蒙面男子右手戴了護腕。”

甯遠還愣神之際，葉展忽然問他：“你昨天下班早麼？你有沒有覺得哪個案子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奇怪的地方？忽然想到肖潇的屍檢報告，甯遠瞬間臉一沉，聲音帶着愠怒：“分局非說肖潇是十月三号死的……”

講完情況，過了一會，甯遠又開口，聲音小了些：“但溫隊他們确實在三号那天找到了龍飛的車開到他的冷凍廠的監控錄像。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

葉展擡頭：“那二号呢？二号的監控查了麼？”

“沒有。溫隊說人手不夠，況且确實已經忙得連軸轉了。”甯遠歎了口氣，在葉展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了，往後一癱，長出一口氣。

葉展拉開抽屜，一眼發現哪裡不對——有一盒藥好像放反了。

随後葉展擡眼打量着甯遠：“你昨晚沒下班？”

甯遠一怔，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回答。猶豫着要不要把他不僅加班，還一加一整夜這事告訴葉展。

“你居然加班，活見鬼。”葉展輕笑一聲，繼續打量着他：“你怎麼了？偷吃我藥啦？”

甯遠大驚。這人甚至沒打開那盒藥，隻看了一眼抽屜——果然先知就是先知。甯遠喪氣地想。鬼使神差地說：“我……我以為是糖。”

話出口甯遠就立馬閉嘴。這誰信啊，甯遠後悔不已，在心中直罵自己簡直是腦殘。

果然那面色蒼白的人撲哧一下笑出了聲。過了一會兒他看了看表，笑着對甯遠說：“我有點兒餓，你想吃什麼？我叫外賣。”

被自己的腦癱發言創到的甯遠腦子一片混亂，趕緊起身：“現在還早，我去買飯，不用叫外賣了。你吃啥？”

“随便。”

見甯遠逃也似的閃身出了支隊辦公室的門，葉展終于笑出聲來。

3>

視線回到筆記上。葉展神色逐漸嚴峻。他已經把專案組的信息彙總，重又複盤了一遍。

假定龍飛是兇手，這一切太順理成章了。審訊錄像裡的龍飛一直沉默不語，仿佛有什麼難言之隐。葉展戴上眼鏡，凝神觀察他的神情——他像是被脅迫，或者……

但他抛屍肖潇這一點，鐵證如山。肖潇的屍體也确認是在龍飛的冷凍廠凍過的，對了，這個冷凍廠——葉展調出了祁顔探組拍的現場照片。

雪糕？方圓幾裡都沒有居民區，更沒有商場，他把冷凍廠選在這個位置，如果隻是為了存雪糕，這明顯不合理。更何況那制冷設備，想要靠賣雪糕回本，恐怕得以十年為單位計數。

但如果是專門為了殺害肖潇，這倒是說得通，但以葉展對龍飛性格的了解，他無法作出這麼周密的計劃。

冷凍廠是在兩個月前租下來的，而在一個月前，他還沖動綁架過肖潇。如果這個廠真的在最初就是用于設計謀殺肖潇開的，他不該打草驚蛇。

這個冷凍廠，一定還另有隐情。葉展在筆記上記下：冷凍廠待重查。

接下來是他抛屍徐婧。徐婧的死亡時間是十一二點左右，段清之在十點進入小區，十一點半離開小區，段清之有作案嫌疑。

但為什麼是龍飛的車運走了屍體，帶到江灘抛屍？這裡面有個疑點，雖然這是龍飛的車，但沒有直接證據證明開車的人就是龍飛本人。

畢竟駕駛員戴着帽子口罩，而龍飛和段清之的身形又高度相似。

也就是說，這就需要查一下段清之在離開小區之後的行蹤了。還有龍飛的車是從哪開來的。葉展圈出來，在筆記上寫下：段清之行蹤。以及龍飛當晚人在哪。

葉展忽然想到，龍飛可能和段清之也有關——

而且龍飛的狀态看起來也太奇怪了。葉展也說不上來哪兒怪，總之……

沉思了一刻，葉展還是決定，待會吃完飯就立刻去一趟分局，提審龍飛。

浏覽着艾一茶的資料之際，走廊裡響起一陣熟悉的腳步，葉展擡起頭，是甯遠回來了。

甯遠提着打包盒走來，說：“不知道你現在能吃啥，随便買的馄饨，可以吃吧？”

葉展點點頭：“我挺愛吃馄饨的。”說着将案卷夾着筆記本一合，推到一邊去，接過甯遠遞來的已經揭開的紙碗。

看見葉展吹着冒着熱氣的馄饨，甯遠停下了手裡拆筷子的動作，盯着他看。

“你要這麼一直看着我麼？”葉展頭也不擡道，咬了一口吹了半天已經不燙了的馄饨。

甯遠幹咳一聲，移開了視線。不自然地說：“沒有。就感覺你今天有點兒不正常。”

“哦？我以前是什麼樣子？”葉展狀似漫不經心地答道，忽然轉移話題：“對了，待會兒我想去分局申請提審龍飛，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甯遠也吃了一個馄饨，點點頭：“沒問題。不過該問的，冷藤也都問得差不多了……”

話音未落，甯遠放在桌上的手機就急促響起來。甯遠接起來，按了免提。是洪一紹，聲音聽着十分驚慌：

“出事了甯遠，龍飛自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