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口市人民醫院】11.04淩晨
病房外霎時狂風驟起。碩大的雨點攜裹着柳枝,一下下打在窗玻璃上。甯遠放在門口處的手機忽然振動了下。
他長歎一口氣,從床頭起身。
葉展看着他的背影。片刻後他下了床,輕輕地走到窗前,擡手拉開了窗。凝視着漆黑冰冷的雨幕。
“我……”
看到冷藤發來的信息,甯遠神情複雜轉過身,剛想着如何組織語言開口,看到穿着單薄病服、兀自站在冷風口的葉展,頓時一皺眉朝他快步走去。
“你幹什麼?”
甯遠一把将窗關嚴了,闆着臉從一旁的沙發上拿了外套裹住葉展冰涼的身體。
葉展平靜道:“段清之死了,是嗎。”
聞言甯遠猝不及防一愣。但他不由分說地按着葉展回到床前躺下,蓋好了被子。
随後甯遠緊繃着臉,将已經不熱了的熱水袋拿出來換了新的。
葉展現在的樣子,讓甯遠已經顧不上多餘的掩飾了。“你怎麼知道的?”他邊在門邊倒水邊說。
得到肯定回答的葉展沉默半晌,眼底浮現出哀傷之色來:如果他不又出這事……沒準能提早設法聯系冷隊,段清之就不會死。
那段回憶再度自腦海電光石火般一閃而過——對葉展來說,隻有那痛覺才是真正令他恐懼的。
他早就忘記了身體上冰冷的痛楚。葉展下意識僵硬地坐直了,按着肚子扭轉身伏在垃圾桶邊吐了起來。
“冷隊剛剛說……剛在地庫裡看到的。段清之死的可慘了,那臉都被踢碎了。你說這兇手多大仇怨啊得……”倒了熱水,甯遠轉過身一面說着,語氣很是不解。
一回頭見葉展吐的厲害,甯遠頓時心驚了下,止住了話頭趕忙走過去拍着他的背。
葉展從昨天起就滴水未進,甯遠攢眉心疼地看着他面色煞白地喘着氣,臉上流露痛苦的神色。
目光落到嶄新的、無菌垃圾袋雪白地染着紅,甯遠瞬間臉色一變。
他長歎一口氣将葉展扶到床上,手帕擦拭他唇角的血迹。生硬開口:“你……先别說話了。”
甯遠将熱水袋放進被子裡搭在他身上。随後掰開葉展那隻按着上腹部的手,下意識緊握住他那似乎永遠冰冷着的手指。
葉展還未回神,病房裡氣氛沉重得可怕。甯遠遞來熱水湊到他唇邊。
他抿了抿幹裂的嘴唇,感到口腔裡殘存的血腥味,輕輕張口,任甯遠喂進去了些。
“你說他臉被踢碎了?怎麼個碎法?”
葉展下意識順勢就着甯遠的手喝下了一整杯甯遠喂的熱水,嗓音略帶沙啞地微弱傳來——冷隊這話令他更加确信了什麼。
“是啊。整個人半跪着,弓着腰臉着地,那下颚已經不是脫臼的程度,直接硬生生撕成兩半了就要……腦袋後面中的槍,死不瞑目眼睛瞪的老大了。”
甯遠回憶了下方才冷藤發的初步屍檢報告,疑惑皺眉:“對了,那段清之右手小拇指還被切了。你說這兇手啥奇怪癖好啊……”
葉展凝神聽着。他此刻才感到胃痛的太厲害,下意識掙開甯遠握緊他的手掀開被子想按肚子。
見狀甯遠一把按住他,生硬拽開他的手。目光落在葉展薄薄的病服覆蓋的腹部上,憂心道:“很疼嗎?冷不冷?手怎麼老跟冰塊似的。”
葉展輕輕搖頭,拂開他的手。
甯遠滿腦子都是那件錄音。看着葉展神遊的木讷表情,他如今不知怎的總是神經緊繃。
太害怕這人又在強撐,甯遠歎了口氣,重新蓋好了被子。
葉展沒多分心思在自己身上半分。他還沉思着,任甯遠擺布自己。
強迫段清之下跪。踢碎他的臉,切下小拇指……盡管段清之家庭背景龐大,仇家應該不少,但倉促到膽大包天敢截押運車——
更奇怪的是,截押運車的竟然還是所謂去“救”他的。如果是仇家,這太說不通了。
“江城療養院的地庫查的怎麼樣?”葉展問。
“對了,你記得嗎,段清也說劫的是空車……而且人還死了。”甯遠看着他那副木讷的神情蹙眉道,擡起另一隻手戳了下他臉。
按着他的被子,甯遠話鋒一轉:“還疼麼?是哪裡疼具體……”
葉展微微搖頭,坐了起來:“真的沒事。江城療養院……我想聯系一下葉策,除了監控,他那應該會有全部人員進出記錄。我去問雖然也得走流程,但支隊那邊現在……”
“你現在?你現在怎麼去?”想起那幾張報告和女醫生的話,甯遠沒好氣:“做個人吧。話說你知道你的醫生咋說不?不說别的,就你這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