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療程?什麼療程?我不一直這樣嗎?這……後遺症,咋治的了啊?”葉展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是來複診的,隻需要……”
葉展其實自己心裡一清二楚。他聽着甯遠數落自己,聽着聽着突然有點疑惑起來。
——甯遠認識自己已經大半年了。後來葉展知道他早就私下查過自己的手術檔案,對他的手術情況和恢複狀況了如指掌。
但他感覺甯遠今天有點奇怪。似乎從來沒這麼如臨大敵過——葉展打量着他喋喋不休、好像自己碰一下就碎了的态度感到詫異。
好像是從今天醒來起——一想到方才那個夢葉展就頭痛欲裂。他沒有繼續深究。隻平靜打斷他:“算了,就按醫生聊得來吧。”
見甯遠還怔着,葉展緊抿着唇輕搖頭。無奈地看着他:“什麼療程?醫生怎麼說,我就怎麼弄。”
總之段清之已經死了。葉展長歎一口氣,沈林也死了。
段清之的死仇殺可能性極大。暫時就這樣吧,這件事……盡管想不通的地方不少,但應該不能再在短期裡發生意外。
葉展閉上眼,摸着甯遠搭在自己肚子上的熱水袋。他一擡頭,看到甯遠在吹着水杯,心中再度淌過異樣之感。
“醫生說你得吃點東西先,才能吃藥。”甯遠望着窗外漆黑的雨,道:“我出去你買。你别亂……”
葉展打斷他:“三更半夜你上哪買去?櫃子裡有泡面。”
“你還想吃泡面?”甯遠語氣極度不屑。“而且現在已經早上了。天沒亮而已。”
“……面包也有。冰箱裡有三文治。有水果。啥都有。”葉展無奈道。這些都是羅夏買給小葉的,羅夏也不準小葉吃泡面,大概率是他自己圖方便買來吃的。
“那些都不行。”甯遠斬釘截鐵道。“我問了醫生。她說你現在隻适合吃流食。還不能喝涼東西——”
忽然之間甯遠瞥見茶幾上、小葉晚上帶給自己的咖啡,道:“咖啡什麼的,以後更是想都不許想。”
……
甯遠從住院部大樓側門出去了。撐開傘走近暴雨裡。
葉展緩緩起身,慢慢走到床前。伸手将窗玻璃上的霧氣擦開些。凝視着那個撐着傘走在雨夜裡的背影。
他忽然想起甯遠如今的态度。葉展回憶片刻,愣住了些。
他很少允許别人這樣肆無忌憚地關心自己。甚至很多時候習慣性回避,想方設法轉移話題不引到自己身上。
但是方才……甯遠就是不由分說地逼着他,他竟然下意識也沒想拒絕。
他吹着風,開啟了一道縫的窗漏進雨聲。寒風夾雜着雨點打在他臉上——神思恍惚的葉展很想清醒清醒。
半晌他閉了閉眼。突兀地笑出一聲。
葉展回到病床前坐下,放在床邊的手觸碰到一陣餘溫。他拿起來一看:熱水袋。
葉展猛地一怔,将熱水袋抱在了胸前。注意力終于轉移到感官上,他擡手按了肚子好一會兒,胃已經沒有剛那麼痛了。
一閉上眼大腦就混亂不堪。葉展倏然起身走了兩步,打開冰箱拿了瓶礦泉水出來。
久違的冰涼順着喉嚨劃過,葉展感到整個人清醒了不少。輕扯嘴角露出微笑來。
遂他又開始尋思起來:什麼人會和段清之有如此深仇大恨?他跪在地上後腦挨槍,這是兇手對他極度的藐視和憤恨。
而段清之的姐姐……
葉展蹙眉沉思間,水已經快被喝完了。突然他聽到了開門聲,趕緊彎腰輕輕将玻璃瓶丢進垃圾桶。
“怎麼,站着幹嘛?”甯遠看到站在病房中間的葉展——他隻穿着單薄的病服。甯遠放下碗朝他走去:“趕緊回去躺着!這會不疼了?”
葉展沉吟片刻,問他:“這麼确定是段清也劫的車麼?”
正拆着打包盒的甯遠頭也不回:“這還能有假啊。而且他姐都直接承認了,隻不過她非說那車裡沒她弟。先知,你說,不能是她姐專門想殺他吧?”
甯遠端着碗轉過身,疑道:“這也不能啊。她姐一沒動機二沒時間……”
甯遠說着已經盛了一勺粥遞到葉展嘴邊,見他臉色煞白地蹙着眉,停住了手:“怎麼,又疼了?”
甯遠已經不再抵觸地直接伸手碰他。摸到他的肚子甯遠皺起眉:“咋這麼涼?痛麼?”
葉展老實地點點頭:“痛。”随後他閉上眼擺爛了,也不介意甯遠摸自己不知怎的又開始刀割般抽痛的胃了。
他閉着眼痛的直皺眉。沒有看到甯遠滿臉的憂心之色。
“誰說她不可能有動機?”葉展突然這麼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