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遠從前沒想過他的複診會這麼痛苦。
直到甯遠徹底看見,葉展打着針狀似平靜端着書的下一個瞬間,扶着垃圾桶嘔吐之際。
雖然這在郝主任的解釋裡是正常情況,但甯遠不住想到聽到錄音筆那事——
那一刻隻有他的痛苦真正映照在甯遠眼裡。甯遠站在虛掩的門外,看着針打着打着,他本安靜地捧着書,下一秒就蹙着眉扭身吐起來。
但已經強了點兒。盡管吐不出什麼東西。至少沒再吐血。
但他每每還是一吐完就立刻起身,将垃圾袋丢進洗手間的垃圾桶裡,再重新換上新的。
等葉展重新沒事人一樣坐回床上。甯遠實在忍不住,推門而入。
“你打這藥有這麼大副作用?”甯遠問。
葉展一怔,下意識不想跟甯遠講這藥打起來有多疼。隻道:“還……行吧。偶爾就這樣。”
甯遠翻了個白眼。他可都看在眼裡。但甯遠不想多說,隻拿出粥來放進微波爐:“嗯。”
其實葉展此刻全身無力。打着那針讓他感到血管都在痛。
“随便吃點吧。”甯遠打開微波爐說着,拿出他熬的粥:“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甯遠想起方才他那樣子。不禁皺起眉來。
“還行。”葉展強打起精神說。看着那粥葉展随口問:“這你在哪家買的?”
甯遠也不想說這是自己做的。“明月茶樓買的,将就吃一下吧。”
葉展點點頭,努力将一碗粥都吃完了。随後他蹙着眉倒回床上,方才打的針讓他疼的出了一身冷汗,此刻的葉展感到渾身無力。
毫不知情的甯遠看着他笑。
葉展躺着,動一下的力氣都沒了,擡擡眼皮白了他一眼:“你笑什麼?”
甯遠沒心沒肺地嘿嘿一笑,雙手一抄瞅着他:“笑你現在好像那個有病的……呃,美人。”
葉展一怔,輕微擡手指指自己,滿臉疑色。“我美嗎?”
忽然甯遠湊近了,捏住他的下巴仔細端詳,神情嚴肅地點了點頭:“我覺得還挺美。”
“……神經病。”胳膊使不上力,葉展無語地白了他一眼,奮力扭過臉去,想甩開甯遠的鹹豬手。
【堰江市公安局】
技術隊辦公室裡,冷藤看着投屏上段清之被剃光的後腦勺上那個不太明顯的鞋印沉默着。
從兩段鞋印中間空白之處判斷,大概率是皮鞋。
“已經把段清也放了嗎?”
半晌,冷藤像是問也不像一般說道。畢竟手續是他昨晚親自批過的。
汪尋歎了口氣:“是啊……那個女人也是精明,把自己撇的幹幹淨淨。”
冷藤知道他指的是段清也劫車的事。她仿佛在劫車之前就做了充足的準備,找了個人頂罪。
“所以冷隊覺得,這腳印的主人像是什麼人?”洪一紹的聲音忽然在他背後響起。“我是說殺害段清之的,會是他麼?”
洪一紹話裡有話——除卻兇手,劫車的人是誰?
真的是段清也嗎?或者真的隻是她嗎?洪一紹疑惑地尋思着,但沒說出口。
冷藤搖搖頭。他沒聽出洪一紹話裡的意思。隻扭頭對汪尋道:“重新整理一分段清之的報告給我吧。”冷藤疲憊地說着,“包括他的社會關系。”
“他的社會關系已經查了一萬遍了。”汪尋抱怨似的說。這是事實,分局給的報告已經詳細到不能再詳細。
冷藤:“他的社會關系那麼複雜,成千上萬的人和他有過節。不要光盯着他家公司的貿易往來,重點查一下那些可能和他有個人恩怨的。”
“個人恩怨?”汪尋疑道,“你是指……”
冷藤沉吟片刻,突然想到艾一茶還在看守所,頓時來了精神。
不多時,等在審訊室門口的冷藤遠遠看到,看守所的艾一茶被帶了出來,正朝着這邊走來。
手上戴着鐐铐的艾一茶被兩個刑警推着迎面而來。冷藤打開審訊室的門,艾一茶路過他,朝他面露一絲蒼白而抱歉的笑來。
審訊室裡,他穿着囚服坐在對面,許久沒修整的臉上滿是胡茬。盡管憔悴不堪,他身上的氣質依舊和其他犯人迥異。
他擡起那深邃迷人的雙目,眼神渙散迷離地從冷藤臉上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