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堰江市公安局】
隊長辦公室的門虛掩着,冷藤坐在堆着案卷和各種資料的電腦前,顯示屏上十幾個頁面,亂七八糟全是段清也家公司的資料。
窗敞開着。寒冷的江風和空調櫃機的暖風對撞,冷藤夾在指尖的煙已經燒了大半截,風一吹,煙灰散在案卷上。
他看了眼牆上的挂鐘,煩躁地将煙按滅在已經快無處下手的滿是煙頭的煙灰缸裡。
“冷隊!”
正當冷藤又一遍翻看段清也的審訊錄像之際,隊長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推開,汪尋喘着氣小跑着進來。
“怎麼?”冷藤皺眉擡頭,打量着手裡端着資料夾的汪尋,“是葉展他們回來了麼?”
汪尋搖搖頭,眼裡卻帶着喜色,“是祁隊醒了!”
冷藤聞聲立刻起身,和汪尋并肩出了門,“他怎麼樣?”
二人剛走到市局門口,迎面碰上了甯遠和葉展。
不等寒暄甯遠一把抓住冷藤,迫不及待地問他:“聽說祈顔醒了?!他咋樣?……”
汪尋接過話來:“已經從加護病房轉普通病房了,聽小周說是沒什麼大事……”
市醫院。
病房的門被輕敲兩聲,随後推開了。
倚在搖起的病床上的祈顔頂着一頭亂發,眼底的烏青,蒼白的面色和下巴上淩亂的胡茬讓他那張英俊的臉此刻看起來憔悴不堪。
聽到開門聲,祈顔略微将頭扭向門口。
剛醒不久的祈顔似乎還未徹底清醒。看到冷藤他張了張口,撐着手臂想坐起來。
“冷隊,你們來了。”
周舟端着水杯進了門,看了看三人,“師父,葉老師,你們也回來了。”
冷藤已經上前去攙扶祈顔。甯遠拉住周舟,問她:“情況咋樣?”
周舟直搖頭:“祁隊人沒事。就是祁隊他剛一醒,第一句話就是孫景……”
甯遠沉默了。孫景正是那天和祈顔一同押送段清之、額前中槍的刑警:祈顔的徒弟。
站在甯遠背後的葉展掂了掂腳,側頭看了一眼祈顔,一言不發地扯着甯遠的衣袖,将他拽出了病房。
“咱們……要不還是先回去吧。”葉展說。
甯遠回頭,朝病床的方向望了眼,歎息一聲,認同地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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甯遠開着車,葉展坐在後排翻着方才從局裡帶出來的資料和案卷。
“段清也不承認是她的人持槍襲警?”葉展問。
看了半天亂七八糟的筆錄和審訊資料,葉展越看眉頭越緊。
在他們到江甯的這幾天裡,支隊一直把重心放在了調查段清也的行蹤上。
也算是弄明白了究竟為什麼在他們到江甯去的這段日子裡,支隊在查段清也這方面一籌莫展。
并非說查段清也是個錯誤的方向。隻是她既然敢大膽現身,甚至像是在刻意引導警方,顯然有備而來,查起來太難了。
不僅押運車遇襲的隧道口前後兩百米的監控全部被破壞,收費站又像巧合一樣都出現了問題。
如今,技術隊查起來難如登天。
看來段清也的精心謀劃,絕不止一朝一夕。
如今在葉展看來,唯一能被當作證據的線索,幾乎隻有那張在隧道入口處的監控模糊拍攝到的,SUV駕駛座的那戴皮手套的司機。
“這還用說,”開着車的甯遠長籲短歎,“拿不到證據。段清也也不是個神油的燈,這女的可精了。你忘了?當時她前腳被抓還沒到二十四小時,後腳她律師就找上市局。還大搖大擺帶了一衆媒體過來……這不,祈顔才剛醒過來,這幾天陳局和冷藤可都快給逼瘋了。”
葉展:“當時就已經給放了?”
“是啊。也确實沒證據,沒法子。早上聽洪一紹說,分局那邊也沒閑着,還在加緊查毒品的事兒。”
甯遠從後視鏡看了葉展一眼:這人的臉色依舊蒼白,甯遠估計他可能昨晚上回堰江到現在都沒合過眼。
葉展又不說話了。看着後視鏡裡葉展低着的臉,甯遠想起方才在江城療養院的文娛室碰到的美麗少女,故意打趣他:“哎先知,剛才那叫司沉的小姑娘,你覺得好看不?”
而葉展像沒聽見似的,咬着沒什麼血色的唇低頭沉思。
甯遠瞄着他,繼續道,“我反正覺得可老好看了,比段清也還好看呢。啧,隻可惜是個聾啞人。”
“怎麼說,那現在先回局裡?”
過裡一會兒,見他不理自己,甯遠再度歎息。他早就已經放棄勸說這神經兮兮的卷王别加班了。說話間車下了橋,就準備往市局開。
葉展确實把甯遠的廢話自動過濾了。他正盯着手機屏幕上葉淨月的對話框沉吟着。
連着幾天統共發出去好幾條,他本人都杳無回音。
電話也打不通。小葉的手機一直忙音,信息也是自動回複。
半晌,葉展深吸一口氣,搖搖頭擡眼看後視鏡裡的甯遠:“去江城别墅區吧。”
……
果不其然,和葉展的預想一樣,小葉家的别墅也空無一人。
看着葉展抿成一條線的嘴唇,甯遠試探性開口,“要不,咱們去醫院找羅夏問問?他可能……”
葉展攢眉打斷他:“不行。羅夏跟這事沒關系,别随便把人牽扯進來。”
方才葉展先是按了門鈴,無人應答,甯遠看着他輸入了密碼,徑直穿過庭院來到别墅門前。
甯遠茫然地跟在後面,一頭霧水:“不是,難道小先知和這事有關?你還是沒告訴我,咱們這麼急着找他到底啥事?”
别墅裡空無一人。葉展環顧了一圈,回頭深深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天色已晚,不同于以往小葉家總是從上到下燈火通明,隻有玄關處亮着一盞燈,以及不遠處的櫥櫃上漂浮着一顆磁懸浮月球燈,在緩緩轉動着發光。
葉展摸了一把玄關處的鞋櫃,撚着手指湊近一看:已經積了一層薄灰。
他又拉開鞋櫃看了看,裡面隻有幾雙夏天穿的薄靴子和皮鞋。
葉展知道,這兩年葉淨月住在家裡的時間居多。他一個人住,因為羅夏也經常到他家,還動不動就愛親自打掃衛生,所以葉淨月幹脆不怎麼讓做衛生的阿姨隔三差五來了。
如今看來很顯然,小葉已經有一陣子沒回家住過了。
想到這葉展頓時心中一沉。擡頭凝望着緊閉的窗。
“什麼情況先知,小葉不常在家麼?”
甯遠打量着整齊單調得可怕的一樓客廳,一擡頭隻見葉展正往茶水間前的冰箱走去,拉開了冰箱的門。
甯遠湊上前去,三開門的冰箱很大,空蕩蕩的。隻有側門的架子上擺着些叫不上名字的洋酒和幾瓶飲料。
葉展随手拿起一瓶玻璃瓶裝的牛奶,看了看瓶底的日期:果不其然,已經過期多半個月了。
“小先知最近都沒回家?”甯遠也看到了牛奶的生産日期。“他上哪兒去了?連你也聯系不上他?”
葉展眉心微蹙着搖搖頭。想了想他拿出手機,輸入了羅夏的号碼。
手指在撥号鍵上停頓住。
沉吟兩秒,他熄滅了屏幕。
葉展歎出口氣,擡起頭來:“走吧。”
甯遠疑惑地跟在他身後朝玄關走去,“你要給誰打電話?不行的話咱們還是到瘋人院找羅夏問問……”
沒想到葉展搖頭,“我有點兒累了。”
甯遠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兩步上前追上葉展,難以置信地掰過他的肩膀,瞧着他的臉來回打量,就要伸手去摸他的額頭:“你沒事兒吧?腦子燒糊塗了?”
“我沒發燒。”葉展拂開他的手,無奈道,“這陣子真的太累了。冷隊那邊暫時也用不上我,我想回家休息一陣子。”
聞言,甯遠更加堅信這人不正常,絕對不正常。
沒準又是想悶聲幹大事。甯遠剛要開口,葉展繼續道:“不是說專案組放假麼?你要是想回局裡加班,就自己去吧。”
說話間葉展已經踏出了玄關的大門。回頭看還愣在原地的甯遠:“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