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司小姐,你的琴彈得真好。”
葉展微笑着說完這句,退下了演奏台。
琴凳上烏發碧眼的神女仿若未聞。她的手指沒停,繼續從頭開始彈奏《瓦爾登湖》。
甯遠不懂鋼琴。他方才的注意力全在葉展和那少女湊的很近講了幾句話,待葉展從演奏台上下來,他剛想出聲,但見葉展食指抵在唇邊“噓”了聲,忍住了還是沒說話。
溫和如溪水的鋼琴樂聲再度響起。
盡管甯遠聽不出什麼,看着司沉熟練流利的指法和沒啥瑕疵的琴聲,他還是心生疑慮,小聲問葉展:“她不是聽障麼,咋鋼琴彈的這麼好?”
甯遠也記得,那天在江城療養院文娛室外,工作人員告訴他們的:司沉是先天性重度聽障。
當時工作人員還說,司沉平時不說話,搞的甯遠下意識覺得她就是個聾啞人。
直到方才親眼瞅見司沉對葉展輕聲耳語。
甯遠面露不滿:“快說,美女都跟你說啥了?她為啥隻跟你說……”
忽然那涼涼的手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唇。甯遠猝不及防一愣,空咽一下,不知怎的方才他有一種沖動下意識想……
被自己變态想法吓到的甯遠趕忙擡手扯下他冰冷的手,拉住并捏在掌心,打量着他還披着自己羽絨服的肩膀,“你手怎麼還這麼涼。冷麼?……”
一曲落幕,長裙蹁跹如同一朵黑蓮的神女緩緩站起,對來交接的演奏者點頭,随後戴上了面紗。提着裙擺,一步步朝台下走遠。
就在司沉的身影即将消失在門口之際,她回眸,朝葉展的方向望了一眼。
她戴着面紗,門開合的輕風撩動細紗,如水波微漾,勾勒出神女弧度完美的臉龐輪廓。
随後轉身,毅然決然地踏進幕後的漆黑之中。
“不是,她啥意思啊?”
甯遠捏了下葉展的臉,疑道:“這女的不會看上你了吧?”
話畢又捏着葉展的下巴,強行将他那沒什麼血色的美麗的臉面朝自己,仔細端詳一番,道:“那倒也不是沒可能。”
美人不說話,甯遠繼續陰陽道:“你喜歡?長得再美那也是個啞巴。不然叫人打聽打聽,讓小葉做媒把她許給你……”
葉展一巴掌拍掉他掐自己下巴的鹹豬手,眉頭一皺語氣不快地打斷他:“你能不能正經一點,不要每天滿腦子都是這些。”
“我不正經嗎?”甯遠一挑眉,“我這才叫正常人的思維模式。不像你個非人類……”
葉展已經朝吧台走去了。甯遠喋喋不休跟在他身後吐槽。
葉展來到吧台前,敲敲桌子,問一個比較熟的調酒師:“小葉今天來了麼?”
調酒師搖頭:“沒有呢。如果你說的是喝酒,他已經有段日子沒來了。如果是别的,那我就不清楚了。”
葉展明白她的意思是,長江公館四樓的辦公室。
公區的電梯隻能到三層,第四層需要權限。
遂葉展理解的點點頭,問她:“剛才在那邊彈琴的小姑娘,什麼來頭?”
調酒師愣了一下,疑惑:“您說什麼?彈鋼琴的?”她朝三角鋼琴望去,“哦,那是在這兼職彈琴的省音樂學院的大學生,她叫茜茜。”
葉展頭回了一半,看向舞台:“不是她,她之前的那個。”
“你說白班?”調酒師噢了一聲,“您知道的,白天我們這是咖啡廳。鋼琴尤其重要,我們公館請來的是省音樂學院的一位鋼琴專業老師。”
調酒師看着他,“怎麼了嗎葉先生?”
“沒事。”葉展搖搖頭,随即注視着調酒師的眼睛,對她溫柔笑了笑,“打擾了。”
調酒師紅着臉低下頭,低聲說了句:“不用謝。”
葉展轉過身,對甯遠道:“走吧。”
——他們都沒注意到,不遠處的暗影裡有一道視線,正目不轉睛盯着這個方向許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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甯遠左手撐着傘,右手攬在葉展肩上,盡可能把傘朝那邊傾斜,邊走邊問他:“這就怪了,她說白班的鋼琴師是個老師,司沉咋看也不可能……”
司沉隻有十八歲。并且還重度聽障,在江城療養院修養……
“不知道。”葉展搖搖頭,他也沒有頭緒。
一個聽障少女,彈鋼琴?
葉展閉上眼,在腦海裡快速過了一遍方才他聽到的《瓦爾登湖》。
無論是指法還是節奏,司沉彈的都把握得恰到好處。内行人一聽便知,這是下了真功夫的。
唯獨有一點——在延音方面,司沉似乎做的不太好。或者說不能用不好來形容,是基本沒有什麼延音,她像是完全沒有這方面的技巧:被忽略了。
但由于延音在這首曲譜中出現的次數不多,乍一聽毫無異常。
葉展沉思之際,甯遠已經攔下了一輛出租車,替他打着傘,甯遠拉開了車門:“趕緊的,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