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猶豫片刻，看着葉展那張蒼白的神情凝重的臉，小聲：“你要是覺得哪不舒服，跟支隊說。可一定别硬撐啊。”

葉展點點頭。解開了車門鎖，撐開傘走進雨中。

堰江市公安局。

葉展和甯遠剛收了傘準備走進市局的玻璃門，站在門口的兩個警服刑警就一左一右使勁拉住了他和甯遠的胳膊——

“慢着！”

一聲嚴厲的高喝傳來，感應玻璃門打開，冷藤大步流星走來，制止了他們的下一步動作。

冷藤拍開他們的手，橫眉大聲訓斥：“幹什麼呢！這我們隊的顧問和主任法醫！平時腚上沒長眼沒看見？不認得？！”

穿警服的連忙松開手，朝後退了一步。冷藤轉臉朝着葉展，賠笑：“對不起啊葉老師，實習生，實習生。”

葉展換了隻手提公文包，笑笑：“沒事。陳局這麼急着讓我來是有什麼事？”

“外面冷，請進來說吧。裡面開暖氣了。”冷藤語氣溫和地繼續對葉展笑。

“……”甯遠咬牙切齒地白了一眼冷藤：雙标狗！趕緊跟了上去。

走到樓梯口處冷藤忽然轉過頭，這才正眼看了甯遠：“你先到你實驗室去，葉問水的屍體已經送過來了。我和葉老師說點事。”

……

“是陳局找我麼？”葉展邊走邊問，“我昨天晚上，在葉問水家裡找到了一些東西……”

“葉老師，你先跟我來一下。”冷藤壓低了聲音，并沒有直接将葉展帶回他的隊長辦公室，而是一間空會議室。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然後反鎖上門。

“怎麼了嗎？”看着冷藤的舉動，提着公文包的葉展疑道。

冷藤轉過身來，臉上的笑意驟然消失。恢複了他那副冷峻的神情。

“葉老師，你跟我說實話，朱确是誰？”

葉展踟蹰道：“是……”

不等葉展說完一個字，會議室的門就被砰砰敲響，好像是汪尋：“冷隊是你們嗎？”

冷藤靜默片刻，敲門聲又響起，十分急促。

“來了！”

冷藤大聲道，起身開門，看到是汪尋不耐煩道：“誰讓你過來的？我不是說了……”

赫然看到汪尋身後的陳永，冷藤一瞬間皺起了眉。

陳永推開汪尋走了進來，看着葉展，眯眼笑了笑：“葉老師，關于朱确的事，恐怕你得跟我們走一趟了。”

-

法醫實驗室。

“他亂七八糟吃了一堆藥，更别說還大量飲酒。加上他那槍的後遺症，引發了心源性哮喘，去醫院的路上其實就已經不行了。”

甯遠翻着血檢和毒物檢測報告，漫不經心地來回踱步，然後一屁股坐下，“前段時間他老咳嗽，你們沒注意到？”

“可是師父，他不是說他……那是感冒了麼？”周舟疑惑發問。

“廢話，他下這麼大一盤棋，還能跟支隊說實話了？”甯遠往椅子上坐了一靠，側頭看着周舟，

“什麼感冒，你看這肺部病理切片，肺泡的積液，還有屍體喉部切面顯示氣道狹窄。擺明了一開始就是心源性哮喘。”

這病理切片一出來，甯遠一眼就看明白了。他耐着性子問周舟：“而且他家到處擺的都是枕頭。你說說看，這是為什麼？”

周舟恍然懂了：“噢！心源性哮喘的患者，為了避免窒息感，睡覺是要靠着睡的……”

甯遠從辦公桌堆疊的文件中抽出一份葉問水的病曆甩給周舟，“這點玩意兒分析不出來？别告訴我你連病曆都沒看過啊。就在一星期前，他還在市醫院注射過嗎啡。”

聞言周舟重重點頭，覺得師父分析得很有道理。立刻掏出本子刷刷做筆記。

“别老是紙上談兵的。多實操，裡頭的事兒多參與參與，多和前輩學習。省得上頭說分給我的人大半年了還是這樣兒水平。”

“還有，我再提醒你一遍小周，記着你是個法醫，别成天和祁顔他們外勤鬼混！”甯遠沒好氣地說。“我可不想叫人背後嚼舌根，說我甯遠帶出來的徒弟是個廢物！”

“嗯……”挨了一頓批的周舟低下頭，咬着唇。

看到她被自己下意識有點沖的語氣吓得好像快哭了，甯遠無奈地聲音放輕，朝實驗室的方向擡擡下巴，“對不起小周，我……困糊塗了，沒有罵你的意思啊，趕緊去。”

周舟立刻點頭，手忙腳亂地穿着防護服。

甯遠困得手肘支着腦袋，心不在焉。

“師父。”

“嗯？”甯遠擡頭，看到全副武裝的周舟站在作業室緊閉的門口，口罩帽子間隻露出的一雙眼睛目光堅定：“師父，我以後一定努力，絕對不會讓你失望的！”

“嗯，快去吧。沒事好好學就行。”甯遠疲憊的沖她笑了笑。

“……我不會是廢物！”她點點頭，語氣堅定道。然後走進了作業室。

甯遠看着周舟的背影，歎了口氣：他何嘗又不是在說自己——這段日子跟着先知天天跑外勤，他真的快忘了自己是個法醫這回事了。

也不知道冷藤找葉展什麼事。腦袋困得迷糊的甯遠學着轉着手中的筆，打着呵欠眼睛發直地盯着葉問水的屍檢報告看。一手插在兜裡，捏着那個裝口罩的空密封袋。

他艱難地掀起眼皮，看向實驗室封閉的鐵門——DNA已經提取了，距離檢驗結果出來，還需要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