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咳嗽兩聲,空咽着試圖強行壓着惡心。
葉展擡手按着胃蹙起眉。查案這段日子以來和甯遠成日待在一起,飲食起居和以往比都太細緻了些。葉展感覺自己的胃是被甯遠嬌慣壞了,現在稍有不慎就鬧不舒服,很使他心煩。
——像人一樣,不能太慣着脾氣。葉展想。
閉着眼睛艱難地熬了一刻,葉展終于還是扛不住,沖進洗手間扶着水池吐了出來。
他把水聲開的很大。吐到幾乎吐不出來什麼,還是一陣陣犯惡心。
葉展看着水池裡的幾縷血絲,洗了把臉,将水龍頭開的更大。
客廳裡依舊沒有動靜,也許說藥物作用,沙發上的甯遠依舊睡得很沉。
今晚經曆的一切,在東風區巷附近被圍堵,突然出現的溫疏風,在别來咖啡館久違地喝酒……一幀祯閃現在葉展混亂不堪的腦海裡。
就算這樣,還是不對……可究竟哪裡不對……
“下藥?”他念出兩個字。
葉展強撐着擡起疼痛不堪的腦袋,盯着鏡子裡自己的臉。
水滴順着下巴往下淌,他腦海裡浮現出這兩個字,并毫無意識地念了出來。
下藥?這兩個字,好像是方才溫疏風才和他提過。
緩了好一會兒,葉展扶着牆,拖着虛弱又沉重的身子慢慢挪出洗手間。從冰箱拿了瓶水出來,喝掉一半丢進垃圾桶,捂着肚子慢慢挪步到沙發前。
感到有些冷的葉展剛想在甯遠身邊坐下,突然他聞到自己身上淡淡的酒味,還是起身打開了通風換氣,然後在甯遠旁邊最遠的沙發上坐下了,蜷着身子頭埋進膝蓋裡。
……
甯遠是半夜裡醒的。
他迷茫地坐起來,完全想不起來自己是什麼時候睡着的了。
他一擡頭,看到合衣靠在沙發邊,身上什麼都沒蓋就睡着的葉展,頓時清醒了一半。
“到床上睡去啊先知……”
甯遠輕輕起身,攬着他的肩膀就準備把人抱起來。
“冷……”
甯遠一低頭,抱着的人雙眼睜開一條縫,神志不清地說出一個字來。
“你還知道冷啊。”甯遠罵他,蓋好被子把空調又調高了兩度。一回頭見葉展又踢開了被子——“别亂動!好好好我陪你睡,總行了吧。”
甯遠疑惑地摸摸他的額頭,頓時皺起眉,“咋回事又發燒了?”
葉展伸出一隻手勾住甯遠的脖子。手腳都像冰塊一樣冷,身體卻是滾燙的。
甯遠歎了口氣,任他抱了,拉緊了他的被角。“誰讓你在沙發上随地大小睡……”
他移開葉展按着上腹部的手握住,“怎麼了這是?不舒服了?”
“嗯……”依舊沒清醒的葉展翻了個身,想掙脫甯遠的手,“疼……”
甯遠耳朵湊近了想聽清他說什麼,蓦地聞到一股淡淡的酒息,萦繞在葉展身邊。
葉展說了句什麼,翻過身去抱住枕頭,背對着他蜷起身子。
“……你喝酒了??哪兒喝的?”甯遠擰着眉頭,豁然起身打開了燈,四處看看被收拾的很幹淨的茶幾,“你出去了??”
葉展嘶了聲,似乎是痛得悶哼了聲。對甯遠的話沒作反對。
“……”甯遠叉腰深吸一口氣,盡管生氣,但看着人攥緊被角,面露痛苦,還是無奈地在床邊坐下,伸手探過去摸摸他肌肉僵硬的上腹部,“胃疼嗎?”
葉展沒再吭聲。
甯遠也不知道人是真睡着了還是假睡着了。歎息一聲,心裡窩火:真是拿這人沒辦法,居然還敢背着自己喝酒——
……
葉展睡得不踏實,沒過一個小時就醒了。他翻了個身仰躺着喘了口氣,胃疼得更厲害了。
葉展側頭一看,甯遠坐在自己身邊眯着眼睛。
葉展努力回憶片刻,這才想起晚上自己似乎是喝多了……
葉展望着他,輕輕抓住他搭在自己身上的胳膊想挪開。
本就睡的心驚膽戰的甯遠被弄醒了,反客為主将他的手按住。
甯遠方才想了好一通要罵他的話,到了嘴邊卻沒說出來。隻道:“怎麼樣,還疼麼?你剛剛……”
“一點點,沒事兒。”葉展點點頭,眨着疲憊的眼睛輕聲說。“甯遠,我想喝水。”
盡管生氣,甯遠還是二話不說爬起來給他倒了杯水,闆着臉走過來。
看着披着衣服坐在床頭,低着頭雙手捧杯小口喝水的人,甯遠深吸一口氣,還是冷聲問道:“你什麼時候喝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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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堰江市公安局】
擡杆升起,黑色的牧馬人駛入市局大門,徑直停在了玻璃門前,碩大的車身把門都擋去了一半兒。
邢安下了車,一甩頭發的同時将車門用力甩上。個子高挑的女子踩着帶跟的馬丁靴,邁開大步朝市局走去。面色冷峻,走路帶風。
“邢安?陳局找你。”
正巧迎面碰上祁顔。邢安上下打量了一番這個個兒比自己高,看上去卻比自己瘦弱的英俊小夥子——
她認識祁顔,知道他就是那個受傷出院不久的副支隊長。沖他點點頭:“知道了。祁副支,我這就去。”
“哎你等等,”祁顔叫住她,“你白天去省廳報道了麼?”
“沒有。”邢安言冷冷道,“如果你們堰江市局再不把那個姓溫的請走,那就我脫衣服走人。”
……
“陳局。聽說您找我。”
局長辦公室的門又是敲也不敲就被砰一聲推開的。
邢安面無表情站的筆直,目視前方,連視線都沒朝陳永投去半分。
“小邢啊,今天白天怎麼又沒來?”陳永神情無奈看着她,“白天專案組開了個很重要的會。我問了總隊,你也沒到省廳去報道啊。”
邢安目不斜視:“白天那姓溫的不是在麼?”
“别這麼任性啊,你這孩子。不管怎麼說同事……”
“那行,”邢安打斷他,“反正他隻有白天在,那我就晚上來。放心,耽誤不了你們的工作。”
不等陳永回答,她立刻道:“如果我再見到他,我照樣打他。”
——與此同時,堰江市公安局的員工宿舍大樓門不遠處,一輛出租車悄然停在路燈前的樹下。
後備箱打開。片刻後一個人影提着行李,緩緩從路燈被樹遮住的陰影下走出。
他刷卡進了公寓大樓,又刷卡按了電梯,來到公寓第十二層——這層樓住着的,多是從其他分局或是外省的訪客。
一個個看着門牌号,找尋着,最終停在了一扇門前。
再三确認後,他在門邊聽了好一會兒,這才按下了門鈴。
不多時門被打開了。率先出現在門縫裡的是一縷柔順的長發,随後是一張俊美的臉,帶着波瀾不驚的淡淡微笑:
“寇老師,您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