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谷雨随着胤禛一行,出城前往西郊暢春園。
馬車晃晃悠悠,到西郊後已近午時初。胤禛前去暢春園給康熙回差,谷雨則前往博爾多他們住的行莊。
博爾多接到小太監帶來胤禛的旨意,親自等在莊子外的岔路口。他是内務府包衣出身,人生得白白胖胖,和善的臉上挂着笑容,不動聲色打量着屈膝見禮的谷雨,道:“姑娘無需多禮,天氣熱,我們先進去。”
莊子道路兩邊種着樹,有棗樹梨樹,現在都結了果。遠處的農田裡,秧苗青青。苞米棒子結了穗,南瓜藤爬到天更上,結了好幾個大南瓜,一派田園風光。
種地辛苦,谷雨從不喜歡田園,跟在博爾多身後,邊走邊專心緻志認路。
昨晚她便想清楚,事已至此,她隻能當好差,多活一天就是賺了一天。
這時,從苞米地裡鑽出來一個戴着鬥笠的年輕男子,他用衣衫兜着幾隻苞米,揚聲喊道:“老博,爺回來傳你去園子了?”
“爺回園子了,我沒去。”博爾多回應着男子的話,對谷雨道:“他便是沈竹沈先生。”
谷雨說是,認真打量着走過來的沈竹。他五官秀氣,看上去斯斯文文,一雙眼睛格外明亮,聲音柔和,明顯帶着江南口音。
沈竹發現博爾多身後跟着個小姑娘,起初離得遠,以為是莊子當差的丫環。這時走近了,看到谷雨眼生,他愣了下,忙别開了視線。
“這是谷雨,爺點了她來,以後在啟祥堂當差。”博爾多介紹道。
谷雨屈膝見禮,沈竹衣衫兜着苞米,不方便作揖,便欠伸回禮,“對不住,我雙手不得空,失禮了。”
博爾多呵呵笑着,招呼沈竹回屋去,問道:“老戴呢?”
“戴兄嫌熱,在屋中躲陰涼。”沈竹道。
博爾多便沒再問,與沈竹說起了天氣莊稼等閑話。進了莊子的大門,沈竹告辭前去廚房,博爾多則領着谷雨前去安置。
“莊子離暢春園隻有一裡地左右,地方寬敞,本是爺與戴先生他們議事之處。女眷皆不住在這裡,後面還有好些院子。”
博爾多一路介紹着,來到西側的跨院,道:“谷雨姑娘你且就住跨院。如今不算忙,沈先生戴先生他們也比較悠閑。你先去收拾規整一下,午歇之後再來前院。今朝是錢三保與孫多貴在當差,他們在茶水房,你可去找他們。”
暢春園住着的人多,這間莊子應當像啟祥堂那般,共謀士文書們在此當差所用。
谷雨在啟祥堂當差,住跨院也正常,規矩應是道謝。
博爾多喚來粗使婆子交代幾句,回了前院。
莊子的院落是江南樣式,抄手遊廊相連。博爾多給谷雨安排的跨院在莊子西側,隻有一排三間屋子。
小巧的庭院中栽了兩顆海棠,兩顆石榴,海棠果與石榴綴滿枝頭,進去便感到一片陰涼。
粗使婆子已經收拾過院子,床褥等一應俱全。谷雨進去放好行囊,婆子送來水,道:“姑娘先更洗,等下我将午飯給姑娘送來。”
說着,婆子要上前替谷雨挽衣袖,她下意識擡起手,道:“不用,你下去吧,我自己來。”
稍微得臉的宮女丫頭,有底下的人服侍。谷雨明白這些,但她前幾個月還做着最髒臭的差使,甚至昨晚才開始一人一間屋,今天就已經有了單獨的院落。
變化太快,谷雨并未覺着興奮,而是誠惶誠恐。
更洗之後,婆子提着食盒進屋,往案桌上擺了四菜一湯,一碗梗米飯,一根煮熟的苞米棒子。
四菜一湯的碗碟都小,一小盅酸筍雞皮湯,除去南瓜冬瓜等時令菜蔬,還有一碟新鮮的脆藕,一碗紅亮的紅燒肉。
頭等奴仆一個月十五斤肉,每日梗米一斤半,白面半斤,菜蔬兩斤,另有四兩糖。
如果按照頭等奴仆的銀米來算,飯桌上的飯菜隻是尋常份例。谷雨不清楚她的等級,博爾多應當看在她突然被提拔的份上,按着頭等來安排。
用完飯,谷雨吃了兩口茶,前去卧房外間的榻上歇息,打算睡兩刻鐘便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