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按照習慣,筆直躺下去,手搭在小腹上,很快便睡了過去。
前世養成的習慣,這世仍然記得。約莫兩刻鐘,谷雨無需人叫起便醒轉,起身下榻,梳洗之後去往前院。
太陽正炙熱,前院種着高大的銀杏樹,玉蘭。樹蔭濃密,除去鳴蟬叫得響亮,四下安靜無人。
谷雨知道他們應當在午歇,她走到旁邊的茶水間,兩個穿着石青綢衫的仆從坐在凳子上,靠着牆打瞌睡。
兩人十分警醒,聽到動靜,眼睛一下睜開,同時坐直了身體。其中年長些的打量着谷雨,怔愣了下,馬上笑道:“可是谷雨姑娘?”
在這裡當差的奴仆,加上谷雨一共四人,一個月輪流歇息兩天。今朝方能歇息,谷雨他們應是錢三保孫多貴,福了福身見禮:“我便是谷雨。”
打招呼之人正是錢三保,他招呼谷雨進屋,熱情道:“先前博總管交代過我與貴子,說是谷雨姑娘要來。谷雨姑娘來得正好,聽說姑娘聰慧,能替我們分不少的憂。”
孫多貴話少些,在一邊附和着錢三保。谷雨道不敢,錢三保熱情地開始介紹茶水房的茶,平時要做的差使。
茶水房除去奉茶之外,偶爾還要被差遣去跑腿傳話。錢三保遲疑了下,道:“谷雨姑娘,你可會騎馬?若不會騎馬,以後跑腿之事,你就做不得。”
旗人姑娘騎馬出門并不鮮見,隻富裕人家才有馬。谷雨道不會騎,“我家是世代包衣奴才,家裡沒有馬。”
孫多貴這時道:“谷雨一個姑娘家,有跑腿傳話的活,也輪不到她。”
錢三保恍然大悟哦了聲,他拍了拍自己的腦門,賠笑道:“瞧我,竟然沒想到這點。以後有跑腿傳話的差使,就我與貴子去了。”
跑腿傳話有時候能得賞錢,錢三保說話也綿裡藏針,谷雨并不放在心上,
到處都有人事傾軋,谷雨對這些一清二楚。她隻管做好自己的差使,其餘的一概不管。
谷雨默默記着茶水房的茶葉,衆人的喜好。過了一會,外面響起說話腳步聲,錢三保探頭出去,趕忙束手垂頭,恭敬地打千:“給爺請安。”
孫多貴一聽,不待吩咐,一個健步沖到茶爐前,提起銅壺往盆中倒水。試過水溫,取了幹淨布巾,胰子等送了出去。
錢三保則竄回屋,擠開正準備取茶的谷雨,“别擋着,爺來了。”他手腳麻利,提壺沖茶,舉着茶盤前去了正堂。
谷雨站在那裡,默然片刻後,往空着的銅壺裡添了水,放在爐上煮。
博爾多一頭汗進來,看到谷雨守在爐邊,他愣了下,道:“爺來了,你怎地沒去伺候?”
“他們去了。”谷雨倒了溫水在盆中,道:“博管事請用。”
博爾多擰着布巾,神色欲言又止,終是道:“當差最要緊一處,便是可靠忠厚。爺的眼裡容不得沙子,你可要記得了。”
谷雨應是,沖了一盞茶放在案幾上,道:“博管事請用。”
博爾多洗完臉,看到谷雨沖泡了他慣常吃的碧螺春,眼裡露出笑意,道:“可是跟他們學過了?”
谷雨說是,“先前錢大哥與孫大哥都全部告訴了我。”
博爾多唔了聲,吃着茶沒再說話。沒一陣,錢三保與孫多貴也回來了,幾人守在茶房,等着差遣傳喚。
過一陣,錢三保孫多貴前去添茶水,博爾多叫住了錢三保,“貴子,你帶谷雨去伺候,讓谷雨跟着你學,順道認認人。”
谷雨應聲上前,錢三保不情不願把茶壺遞給她,眼裡不屑閃過。
谷雨隻當不知,跟着孫多貴到了正堂。胤禛坐在上首,左下首坐着沈竹與一個中年男子,右下首則是一個和尚。
和尚正在講佛,胤禛與其他兩人皆專注聆聽。谷雨低頭走在孫多貴後面,他前去上首伺候胤禛,她便去給和尚添茶。
這時和尚看到谷雨,緊盯着她打量,話語微頓,輕輕咦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