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冷下來,寒衣節之後府中開了炕,茶水房也攏了炭盆。
常明在每天快下值時都會到處走動一圈,放着當值的奴仆粗心躲懶,不小心引起走水。
進了茶水房,善德去收拾茶盞了,額圖森正在熄滅茶爐。
“常爺。”額圖森擡頭喊了聲,放下火鉗走過來,眼珠四望,小聲道:“王朝輔送走黃院使之後,去了一趟福晉的院子。”
常明一愣,皺眉琢磨起來,“王朝輔那龜孫子,肯定不安好心。先前我去了一趟廚房,丁二那老滑頭還特意來我面前邀功,說是今朝陳婆子去廚房添了肉羹雞湯面。廚房那邊有王朝輔的徒子徒孫,陳婆子去廚房的事,福晉遲早會知曉。一碗肉羹雞湯面算不得大事,王朝輔肯定會添油加醋說。前院的庶務雖然不歸福晉管,既然知道,定會告訴爺。”
說到這裡,常明咂摸幾聲,“這規矩是爺定的,端看爺如何講了。”
額圖森道:“常爺,福晉也重規矩,阖府上下無人不知谷雨姑娘,輪不到宋主子李主子發話,福晉卻能說道。”
“這都是遲早之事,福晉主動讓谷雨姑娘過了明路,也落個賢惠的名聲。”常明道。
“王朝輔哪會那般好心,他且等着呢。”額圖森頓了下,擔憂道。
“福晉也找不到我頭上來,要懲處,也要爺發話。且說,隻一碗肉羹,雞湯面,爺哪會放在心上。”常明冷笑道。
額圖森聽罷不再多說,收拾茶水房準備下值。
話雖如此,常明到底覺着不放心,他袖着手,先去小院看谷雨。
陳婆子迎出來,朝他拼命擺手。常明頓了下,輕手輕腳走上前,朝裡面看了眼,小聲道:“爺在裡面?”
“是福晉。”陳婆子壓低聲音,忍不住回頭擔憂朝冬暖閣張望。
常明愣住,忙将陳婆子叫到偏屋,急着道:“福晉來作甚?”
陳婆子道:“福晉沒說什麼,跟着福晉來的彭嬷嬷将我趕出來了。”
常明心裡焦急,他也不好直接上前,隻能道:“别說我來過,你快去守着聽差。要是覺着不對勁,你趕緊讓人來叫我。”
陳婆子忙去了,常明怕福晉看到他來,蹑手蹑腳離開了小院。
東暖閣内。
福晉站在榻前,谷雨坐在榻上,恭敬地低頭斂目,背挺得筆直。
雖說福晉寬厚,憐她生病無需起身,她還是謹記着規矩。
彭嬷嬷端了凳子上前,福晉沒有坐,問了幾句谷雨的身子,道:“聽說你差使當得好,人也聰慧,爺還親自教你讀書識字。你能得這份造化,是你的福氣。”
谷雨應是,便不再說話。福晉見她寡言少語,說話也感到吃力,一時便停了下來。
屋子一片安靜,顯得詭異而焦灼。
谷雨幾乎快透不過氣,拼盡全力克制着,整個人如被拉直的弓,下一刻就會折斷。
福晉前來的用意,谷雨猜了個七七八八。
她身為福晉,怎會來丫環住的小院,站在這裡客客氣氣與她說話。
進屋後未曾脫下風帽,炭盆的炭燒得足,福晉後背開始冒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