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在意的東西上面，我總是能做出更壞的選擇。”

在庫洛洛的人生裡，這樣的事情已經不止一次發生，此刻他坐在汽車的後排椅上，他抱着林小姐，他又想：“庫洛洛，你總是把不太可能的糟糕可能變成一定，大家說的沒錯啊，你就是烏鴉嘴。”

林小姐這會兒似乎清醒了一點，她小聲說：“對不起啊，我給你添麻煩了。”

“你在說什麼傻話，你是因為幫我的忙，才被卷進來的。”庫洛洛輕聲說。他不敢看林小姐，這一切原本都可以避免的，是他的錯。

“我是不是快死了？”林小姐輕聲問。她的血已經浸透了她的衣服，他知道她的内髒壞掉了許多，帶她逃走的時候，對方那一擊雖然被他擋了一大半，可她是個普通人，那一小半的力量就足夠摧毀她的身體了，她能活到現在已經是奇迹了，她現在還能說話完全是因為他用了止疼的藥給她。

這是不該發生的事情，他理所當然地認為她的丈夫會保護她，可是她的丈夫壓根不是他以為的在附近，而是在萬裡之外的另一個國家，還沒來及趕回來。如果他肯聽派克諾坦的建議，如果——

這世界上沒有如果。

他死命把自己的後悔甩出腦子，他輕聲說：“不會的，你會好好活下來的。”

“你騙我。”林小姐輕聲笑了起來：“我就是快死了，我知道。我這樣子活下來也跟死了差不多了，怕是下半輩子都會在床上躺着了，那還不如死了呢……魯西魯先生，麻煩你一件事好麼？”

他當然不會讓她死，他現在就可以讓她的傷全都好起來，然後他就可以帶她走。

他直覺地感覺到她說的話不是他想聽的，他應該阻止的，不，他必須阻止——

然後他輕聲說：“你說吧！”

“把我埋的遠一點，不要讓我丈夫找到……啊，不行不行，得告訴他我死了，不然他會到處找我。他知道我死了，會傷心，但是總會忘了的，會開始新生活的。要是找不到我，他一定會傻呵呵地一直找下去的。”她蒼白的臉上露出虛幻的笑容，庫洛洛愣住。

林小姐又笑了起來：“魯西魯先生是不是認為我丈夫很糟糕，每次提到他的時候，你的表情都不太好。我猜，你應該聽過許多他的傳聞吧？其實…不是那樣的。”

庫洛洛沒有開口。

“魯西魯先生，你過來救我的時候問我為什麼要這樣幫你。”林小姐忽然換了話題：“因為……我也是個孤兒。我也沒有爸爸媽媽了，跟你一樣的。”

“我沒那麼好，也不是對誰都願意幫忙的，我隻是想到了自己而已。我到處搜尋有關我家鄉的消息，我猜，你找的東西，也跟你自己的家有關。我就想，大家都是差不多的人，可是我運氣，總歸比你好一點點，順手幫個忙吧。其實我真的隻是想順手幫個忙，沒想那麼多。”她的聲音低低的：“其實我後悔了，我跟你說我真的沒那麼好，我特别後悔的，我想回家，安塞爾馬上就要回來了，我想他了。”

“魯西魯先生，求你，我知道你不方便帶我過去，但是請一定告訴他我死了，讓他，能早點忘了我。”藥物的作用，讓她感覺不到疼，但是身體的虛弱卻無法改變，她慢慢地合上眼睛，就像一個睡美人。

“庫洛洛，你還在磨蹭什麼？”正在開車的芬克斯“你快點，情況越糟糕需要的記憶越多，你當心拖的久了她不但把她丈夫忘了，連你也一并忘了！”

“芬克斯，我在想，我帶她走，又能怎麼樣呢？”庫洛洛輕聲說：“無非是再買一個房子，把她安頓下來，騙她說我是她丈夫或者男朋友，然後讓她像現在這樣，換一個人來等待——這到底跟現在有什麼區别。啊，還是有區别的，我沒條件給她準備一個大别墅，也不可能請來那麼多保镖跟仆人。我會提心吊膽，我在出門的每一刻都會擔心被人找上門，傷害她——你看，她隻是認識我而已就這麼倒黴了。”

“你搞什麼啊庫洛洛，現在啰嗦這些，喜歡就搶啊我們可是盜賊啊——别的辦法總歸會有的，這種姑娘你以為還能遇到第二次麼？再說了你以為你現在後悔還有用麼？她的丈夫恐怕馬上就要趕到了……喂，她見過我們所有人，你不帶她走難道能殺掉她麼？還是你準備殺了她丈夫？抹去她對他丈夫的記憶，帶她走，這是最簡單的方法。至于危險，無非小心一點，實在不行，帶她去流星街啊！我不信他能找到流星街去。”

庫洛洛卻沒有理他的話，他自顧自地說下去：“我們憎恨那些高高在上的家夥，可是，你們看，我拼盡全力都沒法給她的東西，他可以輕松讓她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