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拉皮卡認出了這種植物,他說這種植物學名叫做“甜夢草”,主要特點是散發的香氣助眠,很不容易開花,據說開花後香氣會飄很遠,讓很大區域的人都可以在美夢中入睡。但是更多的也不知道了。
伊爾迷則笑話蒙洛太太總是看着小東西可憐就格外寶貝,莊園裡裡到處都是花花草草,各種或者珍貴的美麗的形态各異的植物把蒙洛莊園裝點的那麼美麗,可隻有這個醜東西,太太會堅持一定要親手澆水……真是豈有此理。
話雖這麼說,他卻經常幫忙照管,偶爾甚至會幫忙放一點肥料進去。
轉眼又是幾年過去,那植物依然小小的,枝條細嫩,葉子卷卷。
蒙洛太太工作以外的人際往來逐漸多了起來,親朋好友也都有各自的親朋有好友,随着跟這個世界的關系越來越密切,她的親朋好友也越來越多。
基裘太太是被卡爾金邀請過來的,她們兩個莫名其妙地成了手帕交,友情的産生方式據說是一起罵男人……對于理智的成年人來說,配偶早已經分手不知道幾百年的前任或者曾經暧昧對象什麼的,沒有利害關系是全無必要去憎恨的,而當某個男人或者某類男人能成為她們共同的集火對象的時候,她們甚至能迅速地爆發出友情這種東西。卡爾金跟基裘顯然就是這樣的朋友。
在此之前,實際上基裘太太不太想來艾普爾山莊,那種女性的纖細,那種為兒子不甘的身為母親的疼惜,讓她雖然挺喜歡蒙洛太太,卻也不太願意走進這個讓兒子遠離了家庭卻又沒法建立一個新家庭的地方。她的長子一向很有主見,是五個孩子裡唯一的一個就算是席巴也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的兒子,他被決定不會是繼承人的時候沒有半點抱怨,而當他決定離開的時候也沒人認為有資格去阻攔——他為這個家,付出的已經太多。
許多事情都是這樣,不能面對的時候死活不肯面對,但是一旦面對了,就會發現其實也還好。
她的兒子過的蠻悠閑,他興緻勃勃地給第一次過來自己新居所的媽媽發了一個大紅包,并且表示媽媽要是跟爸爸吵架了就到這裡來,要是糜稽太懶了媽媽看着煩也到這裡來,爺爺要是又買了一堆沒用的東西放在院子裡沒法收拾的話也可以撂挑子到這裡來……
基裘太太一把抱住兒子:“嗚嗚嗚嗚我的伊爾迷,你果然是太寂寞了麼?”
盡管伊爾迷再三表示這跟寂寞沒有關系,隻是單純出于對媽媽的關心,但是基裘太太顯然沉浸在了對長子無望的愛情中的憐憫與的獨角戲中,并不肯相信兒子的解釋。
此刻,她看着正在吩咐管家安排各種事情的蒙洛太太,心中的的惆怅又卷土重來,雖然她早已經接受了兒子不會從小蒙洛手裡搶太太的現實,但是每每想起自己養了這麼大的兒子,卻沉浸在這種沒有着落的靈肉分開的關系中,她依然會心痛。
他為這個家奉獻了那麼多,卻沒可能成為繼承人;就如他是那麼全心全意地愛着林小姐,卻永遠隻會微笑着叫她太太。
她看向正在給一株植物澆水的長子,那卷曲的葉片,那幹癟的枝條,她皺起眉頭,看向兒子,又看向蒙洛太太。
伊爾迷給花澆完水,輕聲說:“媽媽,你在這裡坐,我出去走走。”
基裘看向那盆植物,她的心情無論如何都放松不下來。她看着忙完了的蒙洛太太走過來,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盆花,她又朝窗外看去,從二樓看下去,長子的身影在那條不算窄的路上顯得格外孤獨。
她裝作不經意地問蒙洛太太:“這盆‘告白’養的真不錯,一看就是精心養大的,這種花很容易死的。”
蒙洛太太笑了起來:“我還是頭次聽人誇這盆花養得好呢!他們都說看起來皺巴巴的……啊,您說他叫‘告白’?”
“是啊,這種花叫告白。在果托那邊的一些邊遠部落很流行的,很難養,特别容易死。一些年輕人把它種下,然後等養夠至少三年以後送給自己喜歡的人……據說這種花,能夠在種植者想要告白的時候,把那個他們喜歡的人一起拉入夢境,在夢裡告白。”
基裘太太說到這裡,好似漫不經心地說:“這是小蒙洛送你的?他還需要用這個告白麼?”由于蒙洛先生的父親的緣故,她更習慣叫安塞爾“小蒙洛”。
蒙洛太太輕聲說:“不是,是我自己種着玩兒的。”她沒有看基裘太太,腦海中一閃而過的“不是啊,那是——”的念頭又輕飄飄地飛走了,她仿佛隻是不好意思在年長的太太面前談論這個,然後她自己也信以為真了。
基裘太太看着蒙洛太太躲閃的态度,心中越發笃定。她努力讓自己的表情顯得正常,迅速把話題拉回到花上面:“不過剛才說的,其實也隻是傳說,這東西開花很難的,據說需要種植者極其強烈的告白欲望才能開花。問題是,強烈的感情出現的契機可不一定是什麼甜蜜的事件,所以經常有人夢到愛人終于向自己告白之後,醒過來就得到對方的死訊。畢竟大部分時候,不願開口的人情緒控制比較好,而人死前的情緒畢竟是最強烈的。在夢境裡,種植者會無意識地編織一個他想要的夢境,在夢裡把不好意思說出口的話說出來……不過,也有人就算在夢裡也說不出口。所以很多時候,送這種話本身其實已經代表告白了,不喜歡對方的話會直接拒絕。”基裘聳聳肩:“這種話,有些人很喜歡,有些人很讨厭。自己種種的話無所謂,花香可以助眠,挺好的。”
蒙洛太太看向那盆花,依稀中似乎記起一張笑臉:“林小姐,我記得你說過你睡眠不太好…”那張臉模糊的看不清,仿佛被一團濃霧籠罩,然後跟另一張同樣仿佛被霧氣籠罩的臉重疊到一起:“黛玉,你願意嫁給我麼?”她的回答是什麼來着?下一刻,這點思緒又飄走了。
她垂下了頭,輕聲說:“是挺好的,我現在睡眠很好。”她走到窗台跟前,抱起了那盆植物,把它挪到陽光下,她伸手摸了摸植物的葉片,柔軟細長的葉片被她的手指展開,卷到她的手指上,又軟軟地松開。
“曬曬太陽吧……”她輕聲說。
《共你美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