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奈之下,喬伊斯開口協商道:“小老闆,你讓大家走在旁邊吧,沒法走路了。”
狸花貓有些莫名其妙地喵了一聲,不情不願地答應了下來。貓的反應速度是人的七倍,人類笨笨的,還慢悠悠的,隻能辛苦小貓咪照顧一下了。
就這樣,一隊人和貓慢悠悠地在街上逛着。不過,事實上主要是兩人在講各種各樣的故事,街道本身沒啥好逛的——破敗的房屋瓦礫、雜亂的樹木、空蕩蕩的街道上看不到多少人。
“現在還沒到秋收的時候,領地主要靠我們定期發放糧食支撐,至少能足夠讓大家活下去。”
喬伊斯說着,走到了一處從前似乎是廣場的地方,這裡聚集了不少小孩大人,正在等待着什麼。
“澤安德,你看好貓貓們,我去一趟,很快回來。”
說完,喬伊斯抱起了手風琴,三兩步站到了廣場中央,輕輕拉動着手風琴,随着樂器音調起伏揚起了明朗的笑容。
“Buonasera!女士們先生們,各位還沒有長得比小馬駒高的小家夥們,今天我帶來的故事,是一個關于白馬的傳說。從前,在馬群中,有一匹通體雪白的馬,和其他馬都不一樣……”
澤安德帶着貓貓們坐到了不那麼起眼的角落,托着腮看向陽光下神采飛揚的喬伊斯,略有些走神,直到狸花貓喵了幾聲才回神,繼續開始進行解說。
“通常,貴族和教會都願意收買吟遊詩人,讓他們到處散播有利于自己的故事。也因如此,大家普遍認為吟遊詩人的故事變得越來越無聊了。
不過喬伊斯說,隻有真實的故事與情感才能編織成美妙的詩歌,所以她的故事基本都是基于冒險中的見聞創作。”
狸花貓跳到了澤安德的肩膀上,用爪爪拍了拍他的耳朵,又看向喬伊斯的方向喵了一聲。
“你問這個?抱歉,這是隐私問題,我不能說,你想知道的話去問她本人吧。”
澤安德搖了搖頭,把狸花貓從肩頭接了下來,放着懷裡讓它專心看喬伊斯的表演。
與人類不同,精靈文化對血脈純淨非常重視,哪怕是先天身體素質或魔力更強的個體,也會被稱為“半精靈雜種”。
然而半精靈和精靈一樣,在一百歲前都無法離精靈母樹太遠。因此,所有半精靈的童年,都是在這樣的歧視中度過的。他們通常要用一生去解決這個心理問題。
澤安德看着遠處喬伊斯無意識地調整了帽子和頭發,遮住了陽光下泛着美麗光澤的鱗片,忍不住歎了口氣。
“……不應該這樣。”
最終的歌謠結束後,喬伊斯用詠歎的語調輕聲揭示故事的結局。
“最後的最後,毛色與衆不同的白馬找到了願意接納它的族群。它安然地閉上了眼睛,終于知道自己無錯。
我們都會找到家。我們還活着,這個世界總能容得下我們,對吧。”
這裡的人都是被救下來的奴隸,或許曾經有過親人,或許曾經有過穩定的工作,但現在,所有人都沉默了,随即爆發出了發洩一般的歡呼和掌聲。
家不是婚姻、不是血緣、也不是故土。能夠讓心靈安定下來的地方,就是家。貓想有家,人也想有家。
眼見着其他人突然開始鼓掌,貓貓們都愣了愣。狸花貓試着擡起兩隻前爪學着拍了拍,肉墊發出了噗的一聲,拍不響。
顯然這種表示喜愛的方式并不适合貓貓,狸花貓很快發現自己拍不出響聲後,思考了一下,開始喵喵叫着監督澤安德鼓掌。
“好了好了,我都有點不好意思了。”喬伊斯走了回來,有些好笑地看着被貓貓奴役的澤安德,“我隻是每天來這裡例行演出罷了。說實話,最近我演出的次數要比過去一百年都多了,真讓我受寵若驚。”
澤安德聽到喬伊斯的話,有些疑惑:“怎麼會,我之前可是聽說王都劇院的人都邀請過你呢。”
“那不叫演出,隻是維持生計。畢竟活着就得要錢。”喬伊斯搖了搖頭,“我的詩歌大部分不是寫給他們的,每次去他們就隻排那幾出固定的,我已經唱煩了。”
“我懂……我之前在教堂的時候,每天都有根本沒受傷的貴族送錢過來,讓牧師對他們釋放高階治療術調養身體,就算我說沒用他們也不管。”
喬伊斯坐到了澤安德的旁邊準備歇會,兩人齊齊歎了口氣,擡頭看了一眼天空,沉默了一會,突然異口同聲地輕聲念叨了一句。
“‘人生而平等’……嗎。”
溫言謹曾經說的話還是被他們聽了進去,他們一邊認為這個說法不切實際,一邊又忍不住去想。
這個世界沒有高樓,天空很遼闊,一眼望不到頭,但他們似乎依然無時無刻不在牢籠中。
“我們做的事情,大概最終也改變不了什麼吧。”澤安德看着緩緩飄過的雲,語氣帶着些悲傷,“我們的世界,真的會存在平等嗎?”
“不知道。不過就算真的不存在平等……”喬伊斯頓了頓,轉頭看向澤安德,“就算這樣,幻想也是自由的,就算是巨龍也不能阻止我做夢。我想要試着想象一下平等。”
吟遊詩人标志性的浮誇寬檐羽毛帽下,隐約可見微妙閃爍着散射陽光的鱗片。确實,做夢應該是吟遊詩人的天職。最開始,他們向人類傳遞着夢中的勇氣、夢想與愛。
澤安德驚訝地看着喬伊斯,愣了幾秒,又釋然地笑了起來:“吟遊詩人不愧是專門治療心靈的職業啊……”
“我喜歡這個說法,借用了。”喬伊斯對澤安德伸出手,開玩笑似的握了握手,“合作愉快,專門治療身體的牧師。希望我們能一起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健康一點。”
狸花貓打了個哈欠,用小腦袋拱了拱喬伊斯的褲腳,希望繼續到處逛逛。
貓貓傳送過來一次隻能待一天,而且很貴呢,不許偷懶,先伺候貓。
與此同時,休息站内,溫言謹正尴尬地和衛錦程面對面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