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幾道需要指紋、瞳孔與瞬時解題計算認證的門後,狸花貓被抱着進了個像是實驗室的屋子。一進門,貓貓便吓了一跳,差點把手上的螞蚱丢了。
室内整面牆都是玻璃的,玻璃後是一個巨大的生态室。有的地方長着淩亂的雜草,螞蚱在草葉間蹬着後腿跳來跳去;有的地方堆着幾根枯木,黑色甲蟲頂着大鉗子趴在上面一動不動。
祂把貓放到地上,随後不知道從哪裡走進生态室,随手折下一根樹枝,蹲在水池邊觀察了幾秒鐘,握着樹枝一紮,又擡起手臂,隻見樹枝正好紮進了魚的鰓間。
做完這一套操作後,祂又走了出來,蹲下身對已經藏到實驗桌地下的狸花貓開口道:
“交換。”
狸花貓往桌底深處縮了縮,不為所動——開玩笑,這點東西就想收買銷冠。平時狸花貓可都是從自動售貨機裡買罐罐吃,當然看不上這條生魚。
所長看着眼前的一幕,緩緩眨了眨眼,幾秒鐘後繼續道:
“你不是正常的貓,你的行為軌迹不完全符合動物本能的運作。另外,你是怎麼穿過一千公裡的沙漠來這個實驗點的?
在剛才的交互中,你表現出了相當程度的配合,說明你認識我,但這不可能,我記得出生以來的每一件事,這不符合邏輯。給我一分鐘。”
說完,所長便毫無預兆地整個人昏迷般趴在地上,吓了狸花貓一跳。這下狸花貓也顧不上螞蚱了,趕緊從桌子底下跑了出來,邦邦給了所長幾下貓貓拳。
搶救!
很顯然,貓的搶救方法是完全不正确的,但一分鐘後所長按時醒來了,順手揉了揉被貓邦邦敲了好幾下的額頭。
“别敲我,我隻是在自檢,這個世界有問題。我不知道你是什麼生物,但因為你我才能意識到這個世界的問題,所以你不是這個世界的存在。
你似乎是為我而來的,并且和我相對熟悉,最大的可能性是,我同樣不是這個世界的生物。不過我不在乎這種事,倒是你,我對你有些興趣。我可以解剖一下嗎?”
“喵!”
聽到這話,狸花貓趕緊後退了幾步,朝所長威脅地哈氣,并在祂伸出手時一爪拍了過去。
出乎狸花貓意料的是,它很輕易就在所長手背上抓出了一道血痕。狸花貓的鼻子動了動,更加困惑了——這個人流出的不是仿生□□,是真的血,帶有血腥氣與溫度的血。
但祂卻依然像是一無所覺一樣,隻是收回了手,語氣依然平穩:
“被判定為攻擊預兆了……為什麼呢?明明我完全按照人類開玩笑的組成要件标準說的。我沒有惡意,我不會傷害你。”
狸花貓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這個人比起它所認識的所長,說話似乎有些呆呆的。
“你是奇怪的貓,我也是奇怪的人,這很好。你也喜歡昆蟲嗎?我最近也很喜歡。”
所長開口繼續說着,真的完全沒将“世界不對勁”這件事放在心上,好像這件事對祂毫無意義一樣,
“昆蟲表面上難以預測,但潛藏着趨利避害的本能邏輯,很有趣。我在研究能夠預測客觀存在發展的機器,很快,我就又會明白了。”
有人機。
狸花貓繞着所長的小腿轉來轉去,嗅了嗅,微微張了張嘴,确認了這就是個活着的人類,但為什麼感覺說話這麼奇怪難懂。
“生物喜歡利益,讨厭受害,這種本能源于生存需要。所以,生存且不受害,做自認為有利于生存的事情,獲得獲利預期,就是生物的幸福。”
祂看着狸花貓,繼續說着,
“最終我決定,去除人類多餘本能欲望,保證生存運作,消除所有可能性。這樣,我就能控制着所有人得到幸福。”
狸花貓聽了半天,終于意識到一件事——雖然話題越來越可怕了,但祂好像在努力進行閑聊,甚至是在表示友好。證據就是,祂同時還在摸貓,怎麼看都不是有惡意的樣子,倒像是想交朋友。
狸花貓眯起眼睛,發出呼噜呼噜的聲音。雖然所長這個家夥總是怪怪的,但狸花貓非常認可祂的摸貓手法。缺點是,這家夥每次隻是公式化摸兩下就停,好像摸摸貓讓祂吃虧了似的。
貓通過高高豎起尾巴表示友好,而人沒有尾巴,表示友好似乎變得困難了很多。尤其是過于強大或不太一樣的個體,隻是存在就會被人懼怕。
“這裡是試點,如果成功,我就去統治世界。這樣,就不會有任何人痛苦了。你跟我來,我帶你看個東西……”
祂說話的方式好像是給新朋友看自己的玩具一樣,說完便轉身往研究室深處走去,但走了兩步就被旁邊的椅子絆了一跤。
狸花貓意識到,這好像也是所長小時候……或者說碳基生命時候的樣子。
它猶豫了一下,還是跟着所長走了過去。在又穿過一道門後,狸花貓有些困惑地看着面前閃着光的巨大屏幕——似乎是這座古怪城市某處的俯視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