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少年坐在房間内,帶着些心裡說不清道明的忐忑。
他有些懊惱自己下意識發出去的那句話,發出去的那十秒鐘,腦袋一片空白,最後選擇了撤回那句心裡話。
和原覺相處的時間很少,準确來說隻有國慶那幾天的近距離接觸。
可青年在巷尾那猶如神明降臨的颀長身影,幫他上藥的溫熱指腹和坐在房間從容的悠然,一幕幕,隻要白優澤的腦袋閑下來,就會不斷重複上演。
今天是周日,高三生難得的假日,他早早做完作業,目光不經意略過那天青年坐着啃西瓜的凳子,仿佛記憶倒帶重現,清晰地回放着青年那張溫潤如玉的臉,就好像那人還在他房間那樣。
可時間過去了很久,他再沒能見到青年,隻能靠着微信那寥寥無幾的信息飲鸩止渴。
他搞不清楚自己内心在渴求什麼,但他很想再得到那天,青年全身心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的,為他上藥的時刻。
等了很久,也沒有等到原覺的回複。
白優澤隻好放下手機,試圖用刷題轉移注意力,卻總是每隔幾分鐘就忍不住摁亮手機屏幕,看看有沒有錯過什麼信息。
終于,在夜晚堪堪降臨之際,牽腸挂肚了一天的少年終于收到了回複。
原覺:【okk】
原覺:【我寄了點保健品回去,你記得叮囑婆婆按時吃。】
白優澤抿了抿唇,敲字:【知道了。】
少年期盼着青年還有信息發來,是關于他的。
比如問他撤回了什麼。
可惜的是,臨睡前,少年什麼都沒有等到。
注定是失眠的一晚。
……
日暮西垂,窗外風吹樹動,簌簌的枝葉摩擦聲和教室内的筆尖書寫紙面的聲音相得益彰,一種靜谧美好的感覺讓路過的物理老師不住滿意點頭。
“白優澤同學,也不要刷題刷太晚了不注意回家時間,這幾天我看你很晚都還留在教室。”老師知道他是走讀生,提醒了句。
教室内的少年應了聲。
很顯然少年把老師說的當耳邊風了,踩着關校門的時間才離開,此時夜空已是星辰稀疏,向來沒什麼人的小道這個點更是隻有少年一人獨自走在路上。
“喂——白優澤!”一道成熟帶着幾分沙啞的女聲從後面叫住緩步往前走的少年。
少年的腳步沒有一點停頓,繼續走着。
見白優澤裝聽不見,女生急了,跑過去把人拉住,往一個死胡同裡推。
臉上已經挂着不虞的少年甩開女生的手,如冰的聲音響起:“你又想幹什麼?”
女生穿着露臍裝和超短裙,裸露在外的手臂爬着幾道圖案詭谲不明的紋身,身上有很重的煙味,像是剛抽完。
她流裡流氣地問:“喂,你是不是喜歡我,所以才讓人揍了錘頭他們的?”
錘頭就是那天慫恿胖墩堵少年的小弟,眼前的女聲跟那個錘頭關系暧昧不明,卻把錘頭挨打這件事當做是少年為愛反抗,暗戀自己的表現。
少年很瘦,但絲毫不影響他已經張開的鋒利五官散發的緻命吸引力,明明是名列前茅的優等生,長相卻是極其吸引不良人群的薄情渣男臉。
聽到女生這邏輯,少年都忍不住嗤笑。
白優澤:“你是不是有什麼妄想症,有病去看——”
一陣通話鈴聲打斷了少年冷唇吐出的刻薄話語,他臉色一變,拿出手機一看,果然是那個人的來電。
白優澤毫不留情地推開擋在他前面的不良少女,接通了電話,臉上洋溢着笑:“喂?”
那頭青年的聲音有些着急:“你怎麼不回信息?婆婆打電話給我說你這個點都還沒回家,怎麼回事?你最近又碰上什麼混混了嗎?”
的确是碰上了一個混混,但和原覺想的那種不一樣。
聽着對方語氣裡的急切和關心,少年覺得自己的整顆心都泡在了一泓溫熱的泉水中,暖洋洋的,讓他忍不住低頭無聲地笑。
“沒有,是我最近在準備一個市級的物理競賽,留在教室刷題刷得晚了些。”
“競賽嗎?很厲害哎,那你拿個好名次,我獎勵你。”
少年說:“好。”
随後又帶着自己都沒發覺的甜蜜語氣問:“你打電話來是在擔心我嗎?”
黏膩的話語像那些懷春少女似的,少年試圖旁敲側擊地試探青年的心意。
從沒見過白優澤用這麼溫柔的聲線與人說話,站他身後的少女面色陰晴不定,上前去勾住少年的手臂,柔軟的胸口緊緊貼住,姿态親昵至極,開口想要打斷少年情深意切的聊天,不料被猛地甩開。
“你有病?!”像是被什麼髒東西纏上一樣,少年的臉浮現了厭惡的表情,連額頭、喉結處的皮下都凸起一條條如肉蟲攀附般的青筋,全然無法接受不良少女突如其來的舉動似的。
原覺那頭聽到這樣奇怪的大罵,疑惑地啊了一聲。
想起自己還在跟青年通話,白優澤川劇變臉般又柔和了表情:“沒,突然遇到了個瘋子,等下再回撥給你。”
說着,停頓了下:“你會接我電話的吧?”
這些日子青年隻關心奶奶不關心他的行徑實在是讓少年帶了些委屈和不滿。
“接啊——今晚不用上晚修,有空的。”原覺打了個哈欠,“那你先處理你那邊的事吧。”
“嗯。”白優澤剛說完,就聽到手機傳來了挂斷的一聲嘟。
很幹脆利落,沒有一丁點眷戀。
眼底又暈起幾分晦澀不明的白優澤沉默舉着手機一會兒,收起手機,然後擡起臉,那柔情似水的表情早已消弭,替而代之的是厭煩至極的,自上而下的睥睨。
“我跟你們這群渣滓不想牽扯到一點關系,你也别幻想一些不存在的自我陶醉來惡心我。以後别再來堵我,滾遠點,真讓人想吐。”
像是有潔癖似的,少年掃了掃剛才被小太妹貼住的手臂,嫌惡之情言溢于表。
女生看着他對待電話那頭和對待自己的兩張截然不同的臉色,臉上青白不定,最後全部化作惡毒的笑容:“怎麼?剛才跟你打電話的人是你暗戀的女孩?”
暗戀這詞讓少年的表情停滞了一瞬。
他從未想過這方面。
他不懂愛,也沒接觸過愛。
“關你屁事。”少年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不良少女自然也就認為他是默認了,表情扭曲了一瞬,最後聲音輕如柳絮,像某種詛咒一樣:“你得不到你想要的人的,我知道你和我們是一類人,我們這種人的愛隻會帶來毀滅和破碎。”
……
原覺隐隐察覺劇情的關鍵節點要來了。
盡管何譯洲試探得十分隐晦,可青年還是感覺出對方在探口風。
這段時間,何譯洲天天粘着他,幾乎一有空就會來找他,要不是作為副會長不能明着破壞學校宿舍舍規,估計都要鑽漏洞賴在他寝室不走了。
一百分的印象分也已經讓何譯洲慢慢掙回,朋友圈逐漸被男人的身影占滿,那條同款項鍊也已經戴上,青年給出的暗示已經相當明顯。
隻要何譯洲不是一塊木頭,那确定戀愛的日子應該就在這段日子了。
果然,思索間,原覺收到了來自何譯洲的信息。
【31号那天可以把時間給我嗎?】
十二月三十一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