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不時有着衣衫褴褛的散魔背着包袱走過,形容枯槁有些連基本的人形都不能維持,正到處讨要糧食飯菜。
緊接着有個讨飯的散魔倒在門口,店家給了些茶水後趕走了。
那邊議論的主題從本次殿試的魁首改成這些散魔。
“怎麼近來都城内這麼多流亂的散魔。”
“聽說都是從西邊來的,那邊不安定所以好多散魔逃竄過來了。”
計燦的眼神落在那群流離的散魔身上斷了半截的繩上,按照魔族風物記載上隻有襄城那邊的魔才會佩戴這種繩玉。而襄城是魔界罕見的安樂之所,因為背靠不涉世的精靈一族所以平常無論是戰火還是動亂根本不會波及到那邊。
現下居然連襄城都不太平了。想來那大妖說得對,未來魔界肯定要出大事。
計燦熟稔地讓臨惟去調查那群散魔,緊接着她撥好帷帽起身付賬離開,離開時大堂内的茶客還在讨論,那些對于她溢美亦或者是鄙夷不信的言辭都被她甩在身後。
登上馬車後示意道:“回府吧。”
窗邊隐匿身形的臨惟目送馬車的身影消失在街道後才往城外去,裹着黑袍的身影如鬼魅般穿梭在散魔其中。
在原來的日子中他的寄身之所就在城外魚龍混雜的地方,自然知道一些逃亂來的難民住在哪裡。
到了難民營時随意扯了一個步履蹒跚的散魔問詢,以防消息片面又去了另一個營地抓了一個詢問。
等問詢完後抽身回城時遙遙看見一道身影格外相熟,是那日使計要弄死自己的散魔。
但臨惟隻晲了兩眼後便步伐不變的回了城,爾後一動不動守在茶館旁的巷子中。
低頭不語擦拭着自己的薄刃彎刀,眼瞧着天色漸暗他面上平白多了些躁意,幾乎就在下一瞬巷口傳來他耳熟的對話聲。
正是剛剛在茶館内說話的男子。
“李兄,以後還是不要在大庭廣衆下那樣說。”
“你不知道現下計燦在都城中的地位,多得是追捧者,小心引火燒身。”
被叫做李兄的那位散魔冷笑一聲,還沒開口就突然窒住。
“呃…”他顫着手摸上出現一道裂痕的脖頸,很快血染上掌心浸滿衣領袖口。
自眼前黑暗處走出一位手持彎刀的黑袍男子,袍帽寬大将他面容遮住隻餘被傷疤割裂的下半張臉,周身的殺氣與冷冽的怒意讓另一散魔吓得忙不疊後退。
一息後走出巷口的臨惟繼續擦了擦彎刀上的血迹,翻手後收回。
今日完成任務後回去有些遲,臨惟擡頭凝視着已經出現的半輪明月心停了一瞬。
擔心是否會因為辦事不力被舍棄。
等回到府宅他去了書房等候卻發現書房的燈還亮着。
“臨惟?”
“是。”
“進來。”眼前的門輕然被掃開,等他進去後又自然合上。
“那些散魔查清楚了嗎?”計燦轉過身,彼時正看着襄城風俗日志。
“那些散魔半魔多是從襄城逃亡而來,部分是襄城旁别的城池小鎮的亂民。”
“都提到城外與精靈族的邊界有破洞,時常會被各族修士攻擊掃蕩。”
計燦因為熟悉他的辦事能力,所以隻是說讓他查清來曆,果不其然對方連這也問了出來。
好整以暇地放下書看向他,随即笑着招手讓他過來。
臨惟僵着步子走近,計君就忽然進入自己視線,她正穿着常服端坐,長發也隻是用發帶輕輕束在耳後。
面容如溫玉般,琥珀似的眼眸望向自己,所以臨惟現在仍不清楚那兩個死物是怎麼昧着良心說出那些話。
“做得不錯,前些時日給你的功法籍冊練得怎麼樣?我看了都是适合半魔體質的,雖然練習有些難但比丹藥徒增猛進要更安全些。”
計君這話說的委婉,因為尋常大魔家族中專門私養的半魔都會被強逼喂下功法大增的丹藥,而為此傷到根基壽命,所以大家族的半魔經常數十年就會換一批。
臨惟不動聲色地颔首:“每日都在練習。”
要做不讓計君失望的半魔,做一把她手中最有用的刀刃才不辜負這般恩情。
心下思緒過了不少,仍是沒有說出一句話。
而計燦也知道屬實不能指望他會多說話,接着又交代幾句就讓他回去早點休息。
*
自殿試開始前三日全城逐步戒嚴,等到殿試那天到來的時候街上已經沒有逃亂散魔的蹤影,随處可見萬魔司值守的魔兵,面具一如她初到彌羅城似的可怖。
此刻數輛馬車自都城不同位置行駛,目的地都是魔宮。
其中撩開車窗簾的計燦掃視一眼,隻覺得那些散魔應該是都被集中驅逐到城外以免對百年一次的大選造成任何影響。
不多時馬車停下,計燦剛下馬車視線就落在眼前魔氣環繞的宮殿上,她往常隻在島中的魔族通史畫冊上看過,還沒現場觀摩過。
這下定要好好看看回去讓宗門長老進行些修改跟擴充。
最中央的宮殿高高懸浮在半空中,頂上的琉璃檐瓦在金烏的照耀下越發亮眼,魔宮大門的入口處在暗流湧動的黑霧中盡顯輪廓。
漸漸地來參加殿試的魔都到齊得差不多,除開刑抒他們外,就是那日裡來秦夢館找自己的富商幼子曲衡走了過來。
“計君,之前誤會了你實在是太過意不去。”曲衡臉色漲紅得厲害,一想到自己竟然把一心為魔界鏟除卧底的計君想成那種白日宣淫急色之徒就愧疚得不行。
因為殿試在即他基本都在家中閉門讀書,秦夢館捉妖一事他還是在送完女侍回去的路上才聽車夫提及的。
真是……真是對不住計君!
偏偏他前幾日每次去府宅拜訪都撞上計君外出體察民情,要不然也不至于今日才來賠禮。
幸好計燦現下口中沒有東西,要不然聽到這話鐵定會嗆住。
“什麼?”誰說她這段時間刺探敵情是體察民情。
曲衡怔了一會後露出一副我都明白的痛心疾首的表情。
有這副表情的,可能不光是曲衡。
于是計燦隻能破罐子破摔般點頭,“對,你說得沒錯,我是外出體察民情了。”
别的不知道,明年宗門考核的魔界論又要再厚上一指。
曲衡表情激動還想說些什麼,這時魔宮大門内忽地現出一位拿着名冊的魔官踱步走出。
“請諸位跟本官進入大殿,爾後準備殿試前事宜。”一道使了術法的聲音清晰地傳入諸位魔耳中,盡顯威嚴。
原本還有些散亂的兩列隊伍頓時整齊了不少,計燦是站在最靠前的位置所以看不清身後有誰,隻一心跟在那位魔官身後。
過了宮門後魔宮内的景象呈現在衆人眼前,暗青色的磚瓦和牆面平添幾分壓抑,如果不是牆壁内鑲嵌着寶珠怕是都要認為誤入了恐怖洞窟了。
路邊随着腳步靠近漸漸亮起瑩瑩光線,耳邊是魔官述說聲。
“魔君近來閉關所以無法出席本次殿試,負責主持的是魔王牧覽及祖嘯。”
魔界走失了震懾冥界和妖族的魔君,是該對外統稱說是閉關了,否則按照百年前的深仇怕是早就該舉族進攻了。
計燦心下想了瞬面上卻是一副認真傾聽的模樣。
“本次殿試開始之前請諸位來我這邊登記,家族底細以及年齡修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