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如今，村人相信誰不重要，因為是萬家水田遭了殃，自然是萬家人說了算。

“我沒見着那王春雨是怎麼掉進我家水田的，你個牛眼睛也沒見着，他是你哥你自然要替他說話，你說的沒用，反正你哥砸到的那片秧苗王家必須賠償。”萬冬陽原本就煩，瞧見一雙和牛一樣的大眼更煩！

他話到這裡，方才替王家兄弟說話的人都不說話了。

他們就說嘛，這個萬冬陽渾得很，惹不得。

王秋霜這會兒已經被氣傻了！

他一雙大眼睛招了無數人羨慕喜歡，可那眼瞎的莽漢竟說他是牛眼睛？！有這麼好看的牛眼睛嗎？

王秋霜可是個正是好年紀的漂亮哥兒，出了門子誰人不捧着啊，哪裡受過這樣的閑氣，他被氣得差點厥過去，可萬冬陽根本沒搭理他，隻嫌棄看了他一眼便接着繼續說道：“反正我萬家不能吃虧，你們看着辦吧，若是不賠我，你家秧苗也一根别想要了。”

萬冬陽這番話一出，在場衆人除了王家兄弟兩個，其餘人都是一副淡定樣子，仿佛早已習慣他這麼不講理，可村人習慣了，剛搬來村裡的王家兄弟不能習慣啊！

“萬家哥哥，你怎能這般不講理？我被那哥兒推到水田裡，和你一樣也受了凍，也是受害者啊，你怎麼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胡亂坑人！你這般無理遷怒，莫不是要讓我既受這泥水冰凍，還得挨父母教訓，我冤得慌啊！”

王春雨滿臉委屈，他一雙眼睛要比弟弟稍小一些，卻和他五官臉型相襯，一張臉雖沒有弟弟出色，卻也是個讨人喜歡的漂亮哥兒。

他這會兒一雙眼睛盛滿了眼淚，那淚眼汪汪的樣子其實頗惹人憐愛，怕是換個人就要生出憐愛就此算了。

可萬冬陽不是旁人，按他娘的話來說，他是棵開不了花的鐵樹，是根發不了芽的榆木，是個二十出頭還不開竅不想娶媳婦兒的笨牛。

那王春雨的媚眼算是抛到了瞎子身上了，那是一點作用也不起。

萬冬陽白眼明晃晃，看傻子一般看向王春雨，“你爹娘如何與我何幹？”

王春雨被他噎的整個人都愣住了，顯然是沒想到他能這麼不解風情，他目的哪裡是說他爹娘了，分明是在說他委屈啊！

可還不待王春雨收拾情緒，萬冬陽理直氣壯繼續開口了，“姓柳的有沒有推你老子沒看見，可你一個大屁股坐壞了我一大塊秧苗老子親眼看見了！這責任便是一半一半！

柳家也别想逃，你們兩家都廢話少說，被壞掉的秧苗你們最好恢複好，若是不能，到時候我家缺多少秧苗就去你們田裡拔多少。

對了，老子沾了一身二月生水，這可是最傷身的東西，再賠老子幾塊老姜，老子要喝姜湯驅寒，天黑之前送到萬家，否則别怪我不講情面。”

萬冬陽話到這裡，對王家兄弟已然沒有話說，任憑那兄弟兩個如何委屈發怒，或是不平不甘都不再搭理他們。

也是這時，已經弄清楚了所有事情的柳叢香才從人背後鑽了出來，趕緊應承道：“我們賠我們賠。”

有了柳叢香這話，萬冬陽滿意了，讓人走了，他自己也走了。

柳叢香回家之後，二話沒說，先給了家裡哥兒兩下，巴掌打在哥兒頭上，打的她手心都疼了。

柳欺霜捂着自己腦袋什麼也不敢多說，畢竟，他真的推了萬冬陽，他娘才不管他是不是委屈了，反正隻要有人找上門就一定是他闖禍了，狠狠打一頓就是了。

柳欺霜家裡屋子就是典型的農家小院，幾間土坯房，一個籬笆圍就得院子，整個院子坐南朝北，大門對準北方，因着忌諱，院門開在了側角，對着去往村口那條小路。

柳叢香打了人再同人交代道：“今日的事兒算是過去了，等你阿爹回來你不要多嘴，等到插大秧的時候，我偷摸給萬家送一背簍過去，這事兒也就算了了。”

“哦。”柳欺霜應了，但他不信。

他娘總是說的比唱的還好聽，可她對阿爺還有他的承諾就沒有實現過，總是轉頭就把他們給賣了，反而要惹來他爹一頓打。

柳欺霜阿爹徐仕凡昨日回徐家去了，背了好些糧回去不說還得留下幹幾天活兒，暫時不會回來。

柳家屋子落在村子南邊兒的山腳下，并沒有在村子裡人戶紮堆的地方，他們家和村裡各家都少有來往，而村裡的熱鬧通常也是兩三天也就過去了，等到徐仕凡回來，隻要他們不主動提起這事兒，這事兒也就算是真的過去了。

柳阿爺瞧見女兒火氣已經撒出去了，便往茅廁裡去了，不多會兒裡面便傳出了一陣陣咳嗽聲。

柳欺霜原本正要往院牆旁邊的水溝處，收拾鞋底的黃泥，聽見他阿爺連聲的咳嗽，準備去看看給人倒杯水喝，但他剛有動作就被他娘喊住了。

“娃兒，你這下該曉得了吧，知曉你娘我讓你去讨好長青小子一家是為了你好了吧？娘和你說哦，方才，我躲在人後頭，那幾個婆娘的話我可都聽到了，那萬家煞星啊八成是因着長青那小子才放過你呢。”柳母話到這裡還往村子裡一林竹林那裡看了看，她看過去的時候還一臉的幹勁兒，把眼神收回來的時候卻已然洩了氣。

“那萬家嬸嬸真是小性，你阿奶明明是病死的，偏生要把你阿奶的死怪到你阿爹頭上，還要遷怒我和你阿爺，都這麼些年了也不肯給我們好臉色看，但是不要緊，總歸是有情分在，咱們臉皮厚一點，八成還是能成事的。”

柳母還在絮絮叨叨對着柳欺霜交代，柳欺霜胡亂點着頭往茅房那裡去了。

他今年就十五了，到了考慮親事的年紀，可他家在村裡名聲不好，村裡沒人看得上他家，他家裡又隻有他一個孩子，他和他娘自然都不想他嫁到外村去。

他和他娘倒是默契得很，對于他夫婿人選盯上的都是村裡大姓萬家人，隻不同的是，他娘看上了萬長青，他自己卻是看上了萬冬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