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外面已經凍人。
洞裡的火堆沒熄過,橘黃色的暖光落在幼崽們的身上,柴火氣息蔓延,襯得那絨毛似乎都松軟了些。
外面太冷,白争争思來想去,還是将海鳥搬進山洞。
火光一照,白争争看着那扁扁的嘴巴,又抓着海鳥的腳看了看。
鴨子?
“清,你們在哪兒看到這海鳥的?”
“在大河邊的草叢裡。”
上午那海鳥是在更南邊的礁石高崖處抓的。那裡是海鳥的巢穴。
但下午過去,也不知道是不是驚了鳥,它們都不在。所以清就帶着獸人們換了地方。
找着找着,就遇到風幾個,他們說大河那邊有海鳥群。
清帶着獸人過去,就在半人高的草叢裡看到另一種海鳥。
那海鳥更胖,它們直接在裡面築巢,有些巢上還有蛋。
白争争目光炯炯,疲憊一掃而空。
“興許是鴨子呢。”
“丫是什麼?”
白争争拎着這意外之喜,道:“也是一種鳥,不過他的絨毛正适合給幼崽們做絨被。”
見白争争高興,貓崽們也精神昂揚,不知道累似的,蹦蹦跳跳的滿山洞亂跑。
白争争看見幼崽們将人魚當障礙物,跑到他那兒就故意從他尾巴上跳過去。
白争争趕緊道:“别踩到他尾巴。”
這一說,跳得更起勁兒了。
幼崽就是這樣,乖的時候乖得他心疼,調皮的時候白争争恨不能給他們身上套個繩子牽着。
辛苦那人魚,幫他們帶一帶崽。
清進山洞就聞到一股雞湯的香氣,但味道中又與往常吃的不一樣。
他繞過地面上擺開的蘑菇,走到陶鍋邊,用木勺攪了攪。
白争争以為他餓了,道:“湯差不多好了,可以吃了。”
話音剛落,幼崽飛奔至清的腿邊,各自叼着自己的碗。
清卻看了眼洞外道:“風他們還沒回來。”
白争争耳朵動了動。
“回來了。”
洞口處,風幾個獸人從暗處走來。十七八歲的雄獸人精力正好,從早上出去,到這會兒才回來。
白争争側頭一看,三個少年掩埋在一堆長耳獸之中。左右兩肩挂着的全是斷了脖子的長耳獸。
白争争起身,幫着他們将東西接下來。山洞放不下了,索性先将蘑菇收起來。
“哪兒找的這麼多?”
“挖洞。”風眉梢飛揚,“或者用煙熏,在洞口守着它們就跑出來了。”
年捧着自個兒的碗,盤腿坐在火堆邊,盯着那十幾隻長耳獸咕哝:“有這麼好抓?”
“也不好抓。”風道。
羽跟桐點頭。
“我們差不多把山頭的洞穴都翻完了,才抓到這些。”
咕咕雞炖的湯香味兒太濃,三個少年說着話,肚子裡咕噜聲不斷。
白争争道:“先别說了,快吃飯吧。”
三個少年嘿嘿一笑,捧着自個兒的碗去鍋邊盛。
他們中午沒吃,是真餓了。
清給他們舀了滿滿一大碗,才道:“就算中午不回來,也跟我們說一聲,免得擔心。”
三個少年緊盯碗中,飛快點頭。
清放他們離開,就見三個少年目光在幼崽裡一掃,往牆邊小口喝湯的亞獸人身邊坐下。
州則抿唇露出兩個酒窩。
小亞獸人笑起來像清甜的酒釀。他往邊上挪了挪,讓出些位置。
州在四個當中年紀最小,是十七八歲的少年當中,唯一的一個亞獸人。
他們四個年紀相當,玩兒得最好。
再往下,就是十三四歲的小崽子們了。
風這四個與下一批幼崽年齡相差得大些,不怎麼能玩兒到一起。
白天消耗太多,吃飽的幼崽們打個滾變成一團貓,趴在石床,不消片刻就熟睡了。
絨球跟另外三個幼崽卻睡了一天,這會兒踩着大貓身子,搖搖晃晃往床邊走。
絨球最小,走路時四條腿各走各的。
另外三個幼崽一般大,是一窩的。
清在收拾鍋碗,年幫着忙。
白争争從洞外拎着那個破了口的陶鍋,進山洞,放置在地上鋪着的幹草邊。
他将四個幼崽抱起來,一邊肩膀上放兩個,下巴蹭蹭毛乎乎的腦袋。
石床那邊,忙碌了一天的幼崽們都睡得鼾聲起了。
白争争看了一眼,輕聲道:“不睡了?”
幼崽搖頭,往白争争頸窩蹭。
白争争與他們玩兒了一會兒,又将他們放在石床幹草上。“要幹活兒了,乖乖的。”
今天的收獲不是一般的好。
風他們帶回來十幾隻長耳獸,清帶回來五十幾隻野鴨,還有那幾藤筐的蘑菇……
這會兒獸人們睡覺了,白争争便重新将蘑菇倒出來繼續烘。又把野鴨跟長耳獸搬到山洞,開始宰殺。
他殺鴨的手很利落。
用鋒利的黑曜石片将脖子一抹,血飙出時立馬對準那破陶鍋。
鴨血能吃,這麼多隻收集起來也不少了。
白争争這抹脖子抹得宛如流水線。
清甩着手進來,看他坐在人魚邊的幹草上,面色冷靜,臉上沾了些血點子。
以前在部落,族長逼他殺,往往他殺幾隻應付應付就跑了。
哪裡像現在這樣。
清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此時的心情,隻是有些難受。
年踮腳越過蘑菇,看了一眼白争争跟前那爛陶鍋。
“血留着吃?”
“嗯。”白争争身後,絨球滾出來。他晃了晃腦袋,沖着年“喵”了一聲,又轉頭爬上了人魚的尾巴。
年側頭一瞧,幾個崽子正把人魚尾巴當滑梯,趴在上面往下滑。
他立即道:“争争,你看絨球他們。”
白争争轉頭,正好對上坐在人魚肚子上的三個幼崽。以及一個撅着屁股還在往上爬的絨球。
白争争眼皮一抽。
擡手想拎他們,卻看手上挂着沾了血的毛,收回手,面無表情道:“下來。”
幾個幼崽腦袋一縮,争先恐後滾下人魚肚子。
人魚身材極好,要胸肌有胸肌,要腹肌有腹肌。不過胸口那抓痕,腰側那窟窿,尾巴上還有夾闆……
這是個病人。
怎麼能當玩具!
白争争道:“他受傷了,萬一你們把他壓死了……”
年捧着四個幼崽,嘿嘿笑道:“那不至于,他們才多大點兒。”
白争争盯着年。
年立即放下貓崽,看他們蹲在白争争面前聽訓。
清瞪了眼年,“沒正事做了?”
“有!立馬做。”年将白争争抹了脖子的野鴨拿到洞口處,本想着出去開膛破肚,可一打開兩道門,那冷風吹得他頓時抱臂蹲下。
太冷了。
清趕緊去将門關上,卻在摸到門的瞬間,看着天空紛紛而下的雪花。
密密麻麻,他伸手接了一片進來,足足大拇指大小。
“争争,下好大的雪。”清身體微僵,有些慌亂道。
白争争幼崽也不訓了,眉頭緊擰。
“門關上,趕緊把鴨絨刮下來。清,外面那些獵物都收進洞裡來了嗎?”
“都收了。”清也知道情況的迫切,顧不得什麼臭不臭的,幫着處理長耳獸。
火堆快要熄滅,門縫裡裹挾來的冷意吹得床上貓崽們團在一起。
白争争打了個哆嗦,趕緊起身往火堆裡添木柴。手觸到人魚尾巴,摸着冰涼,莫名幹燥。
這是缺水了?
白争争添了柴,随意找了塊獸皮沾了水,貼在人魚尾巴上。
火堆燒了一整晚,驟然的降溫讓三個成年獸人都受不了。他們從幹草邊挪到火堆邊,機械地殺了一隻又一隻的野獸。
忙到半夜,卻見外面天光明亮。
年困頓地扯着眼皮看了看,喃喃:“天亮了?”
白争争輕咳兩聲,嗓音微啞:“沒有,多半是雪積起來了。”
火堆上陶鍋一刻不停。
滾熱的水澆在野鴨上,三個獸人圍着一起拔毛。在他們旁邊,一邊是光秃秃的野鴨,一邊是塞在獸皮兜裡的鴨毛。
野鴨有限,白争争不敢再過于挑剔絨毛,差不多能用的都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