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度假酒店上月初才開業,坐落于東谷島北部的甘蔗園間,甘蔗田與海岸相接,海風中都滲透着幾分清甜。與戶外清新的空氣不同,和風設計的室内充斥着難以掩蓋的化學氣味,形成強烈的沖突感。
出于禮貌,梁臾沒有擡手掩鼻,她與酒店經理核對預定細節,以及接下來兩天的行程安排。
由于才開業不久,酒店部分設施尚未完善,宴會廳尚未投入使用,酒店方僅同意明天上午臨時開放給梁臾他們參觀,其餘時間他們将集中對酒店的客房、休閑設施及餐飲服務進行評估。
确認行程後,經理安排接駁車送梁臾和林嘉燊到客房入住。剛一上車,梁臾久經摧殘的呼吸道就徹底潰不成軍,猛地打起噴嚏來。
“看來我們是來付費吸甲醛的。”林嘉燊說。
梁臾連打好幾個噴嚏,眼角挂着淚花,“要是客房也這樣,我會……阿嚏……連夜……阿嚏……逃跑。”
見梁臾如此痛苦,林嘉燊輕輕替她拍背盡量讓她舒服些,又擰開一瓶礦泉水遞給她,“要是實在難受我們現在就走吧?”
“沒事。”梁臾擺擺手,“阿嚏……我來之前翻過前幾天的客戶評價,據說客房還好……”
“真的沒事?”林嘉燊眼裡隐隐擔憂。
“沒事。”梁臾的噴嚏階段性暫停,她吸吸鼻子,用力眨眨眼恢複視線清明,咬着牙說,“我會認真給他們寫差評。”
“就隻是寫差評?這種大集團,社交平台的差評很容易被公關吧?”林嘉燊說。
“寫給業内評價。”梁臾看着窗外的景色,深呼吸汲取新鮮空氣,終于感覺活過來了,随手翻開酒店的介紹,指着其中一行,“他們聲稱采用與自然和諧共生的方式建造,現實是充斥着化學品氣味的室内建築,對員工和客戶的身體造成巨大傷害,我應該為他們今年可持續評分墊底出一份力。”
林嘉燊久久沒說話,左右打量着梁臾,看得梁臾渾身不自在,問道:“你怎麼這麼看着我,是妝花了很好笑嗎?”
“不是。”林嘉燊搖頭,他都沒察覺到梁臾的臉和平時有什麼區别,“我隻是在想,你當時騙我吃那個什麼藤的葉子,是不是你想到最輕的報複方式?”
“匙羹藤。”梁臾糾正道,“我那不是報複,是捉弄。”
“所以你本來也沒想過鬧到我爸那去?”林嘉燊接着問。
梁臾正看着窗外,風吹綠浪,幾隻白色的鳥兒貼着甘蔗林高高低低地飛行,踏着綿延的甜海翻滾至入海口,接而又有幾條魚披着陽光躍出水面,她感覺自己目睹了一次奇妙的化形,不免覺得有趣,沒仔細聽林嘉燊的問話。
見梁臾久久沒回應,林嘉燊腦袋湊過去,“你在看什麼呢?”
“鳥和魚。”梁臾說。
林嘉燊小聲念叨着這幾個字,也跟着看了一會,然後試探吐出一個字:“鲲?”
“對!”意外同頻,梁臾霎時很興奮,眼裡染上笑意,“鳥兒隐入海平面,魚兒躍然而起,很像鲲鵬幼崽。”
“嗯。”林嘉燊點頭贊同,“沒想到你還對這種東西感興趣,還以為你眼裡隻有工作呢。”
梁臾否認,“我又不是工作狂。”
在她眼裡最标準的工作狂是梁峋,眼裡隻有生意沒有感情,對他有興趣的異性都是抛媚眼給機器人看。
“不是麼?”林嘉燊反問,“在飛機上改方案的是誰?”
梁臾微笑着,“林先生,今天是工作日,現在是工作時間,我隻是在認真完成工作。”
“我怎麼覺得你這話意有所指呢?”林嘉燊微微眯起雙眼,眸光中閃動着幾分戲谑與玩味。
梁臾沒理會他的調侃, “你剛才問我什麼?”
生硬的調轉從梁臾口中說出來卻顯得過分自然,林嘉燊沒再糾結,重複最初的問題:“我剛才問,上次蛋糕的事,你是不是從頭到尾就沒想鬧到我爸那裡去?”
“嗯。”
“我就知道。”林嘉燊悻悻地縮回身子,眼神哀怨,“虧我當時還有點擔……”
“因為我打算告狀的對象是大姐。”梁臾補充道。
林嘉燊噎住,滿臉不可置信,“你做事可真狠。”
梁臾聳聳肩,不置可否。
“那我能再問問,你之前說有辦法教訓程設計師,是什麼方法嗎?”
“這個啊……”梁臾踢了一腳腳邊的紙袋,“本來是給她的員工福利,既然她遲到了,我打算在上面畫個王八再送給她,她看見肯定氣得滿地打滾。”
“嘶。”林嘉燊倒吸一口涼氣,梁臾的思路還真是不一般,“這包還挺無辜,不覺得可惜嗎?”
這個問題梁臾從來沒考慮過,一來是她向來不缺,二來是物品隻有對喜歡的人,比如程偲旭,才談得上心疼。接駁車即将抵達目的地,梁臾微笑着回答:“物品發揮它的作用才是體現價值嘛。”
他們預定的是兩間相鄰的别墅,兩人在門前分别。
“一會餐廳見?”林嘉燊問。
“中午是客房服務。”梁臾說着掏出一個平闆遞給他,“請根據項目認真填寫測評。”
這本來是程偲旭的活,既然程偲旭現在不在,林嘉燊又一副無所事事的樣子,梁臾幹脆充分利用現有資源。
“行吧。”林嘉燊不情不願地進了自己的院子。
不知道為什麼,看見林嘉燊吃癟,梁臾總是心情很好。